李长灯他们这里的拘押室一共有三间，黄子华被单独关在一间，而之前被小刀关住的四个匪徒在另外一间。

小刀跟着李长灯走进了黄子华的那一间房，王佳琦跟在后面。

这里依然没有窗户，阳光照射不到，就算是大白天都是黑漆漆的。

李长灯又到外面的走廊打开了灯，这才又重新走了进来。

黄子华安静的盘膝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灯亮起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伸手遮住了灯光，好像在黑暗中的时间久了，有点受不了这突然的光亮。

好半天，他才稍微挪开了手掌，眯着眼睛看小刀。

“原来是你。”黄子华终于把小刀认出来了，微微的笑着说道。他对小刀的刀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你好像不是被抓进来的。”

“我是主动要求进来的。”小刀平静的说道。

“哦？是特意来找我的吧？”黄子华还是保持着微笑。

小刀真是有点奇怪，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看似有风度有素养的人，怎么会加入黑狼会那样的黑社会组织呢？

黄子华好像已经看透了小刀的心思：“你看我有点不像黑社会？”

小刀摇头道：“一点都不像。”

黄子华苦笑一下，道：“我也觉得自己不像。其实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我只不过是因为缺钱，想要用直接获取的方式赚一些快钱而已。我也想堂堂正正的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可是买彩票没希望，买股票深深套牢，炒期货越亏越多。你说，凭我一个高中老师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房子呢？而很不幸的，我又有一个唯利是图的准丈母娘。”

“你是高中老师？”小刀有些惊讶。

“你没想到吧？我是教历史的。”黄子华仰头长吐了一口气，“真怀念在课堂上的日子啊。我站在讲桌后面，跟那些孩子们说各种历史故事，我说得兴高采烈，他们听得如痴如醉。你知道吗？读高中的孩子都是很调皮的，他们正在叛逆期。可是他们都喜欢上我的课，我跟他们都很聊得来。”

“我记得，我给他们上的最后一堂课，说的是岳飞的故事。说到岳飞冤死风波亭，大家都义愤填膺，很多人说岳飞是傻瓜，为什么不自己挥军北上，直捣黄龙呢？或者干脆直接反了朝廷，肯定很多人支持他。我就给他们讲，古人是很注重忠孝节义的……”

黄子华仰头靠着墙，脸上挂着微笑，那是很甜蜜很满足的笑容。

他想起了他的最后一堂课，想起那些青春洋溢的学生，甚至还想起了那个胖乎乎的捣蛋鬼……

那一节课，是他唯一一次拖堂。

下课铃响了，他环视课堂上的五十七个学生，深情的说着告别的话。他跟他们说再见，叮嘱他们好好学习。他说他会永远记得他们的，但是人生有许多的无奈……

他的眼睛里饱含泪水，那些无忧无虑的学生们，却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催促他赶快下课，因为下一节是体育课，他们要忙出去玩。

小刀他们都不忍心打扰黄子华甜蜜的回忆。

黄子华又苦笑了一下，又想到自己下海经商失败，想起那准丈母娘的贪得无厌和冷嘲热讽，想起高利贷对自己的苦苦相逼。

对了，那个老女人，自己把她埋在什么地方来着？嗯，记得头是埋在河边，两只手是埋在邻居家的院子里，脚呢？其他地方呢？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那是上上上个世纪的事了吧？或许，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其实我没有杀死她？不对，如果我没有杀死她，那她为什么每天晚上都到我的梦里来，向我哭泣，要我偿命，害我每天都睡不着？

一滴巨大的眼泪从黄子华的眼角滑落，顺着脸一直流到他的嘴里，有点咸，有点苦，还有点涩。

小刀默然，他好像看见一个伤心人，在旷野里苦苦的挣扎，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泥潭里，却没有人伸手拉他一把。

黄子华轻轻的抹掉眼泪，望着小刀苦涩的笑了笑道：“让你见笑了。”

小刀摇摇头。

黄子华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你是想问我，是谁让我们来派出所找你的？又为什么要救你是吧？”

小刀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学生，基本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次你们竟然排了六个人……”

黄子华摇摇头道：“不，我们只有两个人，就是我和李明彪两个。”

小刀这下很意外，惊讶的问道：“另外那四个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黄子华道：“不是的。我跟你说过，我和李明彪本来是黑狼会的人，我们老大叫做胡明华。这次他只是吩咐我们到这里来，无论如何要把你活着带回去。你知道，黑社会也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胡明华当然是收了别人的钱，才会让我们做这种事情。但是他是收了谁的钱，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黑狼会里面一百多人，一个个全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除了打架喝酒，什么都不会，我跟他们都不是很合得来。”

“我和李明彪趁夜到了这里，正好遇到那四个人走在我们的前面。通过观察，他们的目的应该跟我们是一样的。经过考虑之后，我就决定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那四个人被你制服了，而你则落入我们的手中。”

黄子华转过头看着李长灯，认真的说道：“你们那个同事，他是被李明彪杀的，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在停车场那里已经被你亲手开枪打死了。这件事不关小刀的事。”

李长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把头撇向一边。

黄子华笑笑道：“你们总是自以为是，凭空想象，不讲证据。我被你们抓进来之后，你们也只是当我是他的同谋，向我追问他去了哪里，却不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呢？我又能跟你们说什么呢？”

李长灯又“哼”了一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教训我？你自己承认杀了自己的丈母娘，这总不会错了吧？”

“我是死有余辜。不过你还是听我一句话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以后办事，还是要多一点耐心，多一些调查，不要随便下结论。你们的职权是很神圣的，不要滥用了。”

黄子华又笑了笑，这次笑得很勉强。

小刀觉得黄子华这次笑得很诡异！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黄子华看着小刀，双手捂着肚子，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我希望……希望不要……不要让我妻子知道……她母亲是我杀的……那样……她会……会痛不欲生的……还有，还有，我的学生……”

话没有说完，黄子华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肚子侧倒在地上，同时一个小小的药瓶从他手里跌落。

小刀和李长灯大吃一惊，急忙冲上去把黄子华扶了起来。

只见黄子华眼睛、鼻子、嘴巴，还有两边的耳朵，都流出了一股黑色的血。

李长灯这一吓真是非同小可，急忙伸手在黄子华鼻子底下试了一下呼吸。

“他死了。”

李长灯脸色凝重的说道。

小刀和王佳琦面面相觑，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