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节 窥探(一)(1 / 1)乐碧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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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日白天云思傲起意修理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本拟偷了他财物再以狠毒手段教训于他,本是个小小插曲儿,但遇到一个呆子公差,想到戏弄公差更加有趣,转而偷了他腰牌,约他夜晚鬼市相见,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也有试探他的意思,他若不去,便不归还他腰牌了。其实自己事先得到消息,言道本次竞拍上的物品,为武林中人大为垂涎。想到自己大仇未报,那仇人武功虽不见得甚高,但刁钻难缠,诡计多端,手下更有几个贱人死心塌地,形影不离,本想在竞拍会上偷得件趁手物什,日后报仇也能多一分指望。

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激木从心前来鬼市,本是一时童心,这木从心既是公差,又是男人,按师傅教诲,想来必定人品猥琐,行事粗俗,再不然就是满肚子野心。但一夜见闻,颇不如此,不禁对师傅的话有了一分怀疑。待见到会上奇变陡生,他与自己相识不久,竟甘舍己命,抢蛊而服,心下大为感动。而他却一直不知自己是个女子,令人好气又好笑。云思傲深夜辗转,手里摩挲着那天月剑,心里却全是木从心夺蛊而食的影子,叹息不已,又想到他淤黑半边的脸,暗暗好笑,,更感觉到将来可能有极不寻常的事情出现,思绪竟是不受控制。转念又去想那剑,自己即便是以此剑手刃了仇敌,却不是害了另一个无辜人的性命?他是公差,又是男人,你怎知道他无辜?可师傅明明说过,我们是武林中人,最讲究恩怨分明,他分明有恩于我……想来想去,不得要领,翻身起来抓阄,仍是不得要领。翻覆几次,眼见天要放亮,一狠心,你不代我吞蛊丸,本姑娘还不是一样取得解药,你没来由的强自出头,本姑娘没杀你已是手下留情。但姑娘是讲理之人,虽然非我所愿,但毕竟事实上受恩与你,这把剑,我却不要,昨晚的事权当你以性命换了把剑罢了。不知怎的,此刻却又想到木从心脸上五个淤黑指印,又想到那个什么蔷薇骑士,哼,本姑娘的手,比之鬼市上那个洋贱人,却又如何?一般人哪有如此福分,便宜你了。念及此处,她一提气上了屋顶,撬开天窗,轻轻跃入,将那天月剑放在桌上,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那熟睡的呆子,目之所见还是那五个指印,险些笑出声来,慌忙复从天窗窜出,落荒而逃了。

云思傲既将天月剑遗在木从心房中,从此心里一宽,但独走江湖,除了师傅,和师傅所授的一身武艺外,也从此别无所恃。她自小无依,是师傅将她养大,传授武功,因此遇事之时,自然而然便会想到师傅。

就在六个月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随师父在怜青宫生活。那怜青宫在一座高耸入云却其名不著的山上,日子甚是快活。其师怜青尊主人品端庄,武功极高。不过说来好笑,其生平却有一忌,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及男人,她便会破口大骂,端庄之态尽失。受其影响,云思傲对男人便也存有一种反感。眼见云思傲由蹒跚女童变为亭亭少女,便决定将她的身世告知于她。

而其实她的身世,复杂得很。她本是康熙早年红极一时的权相鳌拜晚来之女!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顺治爱妃董鄂氏病逝,天隐寺大师行森趁机劝度,太后博尔济吉特·木尔泰令北派宗师,行森之师祖玉林秀阻止行森未果,当时太后便做在宗祠跪乞顺治,望其回转心意,但顺治与董鄂妃青梅竹马,坎坷历尽,未及得享几日安宁董鄂妃便即甍逝,已是万念俱灰,无法可施。于是太后紧急措置,康熙元年,便在,四辅政大臣家均安插了亲信,鳌拜权势熏天,野心尤炽,于是太后便安插御医胡宫山之师妹金芸娘到鳌府。胡宫山原是武当门下,学成下山,号称北方无敌,皇甫保柱曾与他论武,自愧不如,只是他热衷于功名,以御医名分秘密投入皇家,常随在太后左右。而芸娘进入鳌府之后,便被鳌拜强纳为妾,康熙三年,鳌府新添一女婴;康熙八年,皇帝擒拿鳌拜,近臣韦小宝与索额图抄其家,抄得一本极其要紧的《四十二章经》,于是韦小宝勾结天地会,将这“大清第一巴图鲁”杀害于狱中,秘密夷其三族。胡宫山也从此不见,至于敖氏遗孤,亦成为一桩悬案。

不错,一切悲剧的源头,正是博尔济吉特·木尔泰——当今太皇太后,众生眼里神明一般的孝庄太后;而她无论如何不愿,生身父亲总不能选择,杀父仇人自然便是韦小宝。

静静听完师父说的这一切,她半晌没有言语,师傅知她生性骄傲,想是不愿在人前落泪,便掩门出宫,留她独自冷静一下,消化这个消息。孰料她竟不辞而别,独自离宫而去。

云思傲本在灿烂无忧的年岁,在江湖上走动了一些时日,心情渐渐平复,虽大仇不忘,但恢复了几分少女的童心与烂漫。后来偶遇木从心,童心再次大作,于是有了现在的一切变故。这天,云思傲计议已定,沿途寻访一行外国人,打听“自由石匠”字眼,终于在江浙交界之处发现了行迹,一路追踪至普陀山,见四个侍从跟着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蔷薇十字骑士进了天隐寺,云思傲自己也纳闷为何对那人的手如此耿耿于怀。寺门口两个武僧显然是有人事先交代好的,对这五人执礼甚恭。后边四人腰间鼓鼓地,像是藏了什么兵刃。此刻云思傲想起,竞拍会上这蔷薇骑士也吞了一枚蛊丸,当日算起,距此已有三日。云思傲细细审量,发现那天隐寺四面皆是峭壁,寺门口那两位看来不是庸手,自己孤身一人,要劫夺《逍遥御风》秘籍,只有趁夜悄悄潜入,伺机行事,强攻是万万不能了。

夜晚,距天隐寺大殿远远地一座客房里,那蔷薇十字骑士嘴里念念有词,似在做祷告,却非佛谒,她祷语时快时慢,那房间灯烛明明暗暗,和着她煞白的脸蛋,显得诡异无比。她专注于祈祷,却不知此刻云思傲正在屋顶看着她。祷告完毕,蔷薇骑士走向屋角,一只梅花鹿幼崽笃笃地叫着,这小鹿声音稚嫩,眸子忽闪忽闪的,甚是惹人怜爱,她用手顺着纹路一下一下梳理着小梅花鹿头颈上的毛,那小鹿十分驯服,便也凑向她。突然,她张开嘴在小鹿颈子上咬了下去!!!看到这里,云思傲几欲作呕,背上汗毛似乎也一根根倒竖起来。那小鹿哀鸣几声,后腿一阵痉挛,随即不动。而那蔷薇骑士嘴角带着血,脸色却红润起来,显是十分心满意足。这是,一个侍者来到门前,说了几句话,云思傲却听不懂,那蔷薇骑士却道:“回灵虚方丈,我这便前去听候吩咐。”那侍卫又答了一句不知什么,刚要退下,却听那蔷薇骑士道:“吉姆,我们来到东方,要多用他们的语言,行事更要向他们一样,这样才有助于本会的大业。”这次那侍卫回答时用的却是生硬的一声“是”。云思傲听得蔷薇骑士叫那男侍卫为“继母”,不由得暗暗好笑,心想这些人行事,果然颠三倒四,无怪乎我堂堂中华称之为蛮夷了,其实她却不知,人家叫的乃是人名。

闲话间,那蔷薇骑士已打扮完毕,一袭淡绿衫子,精致不可名状,直如出水芙蓉也似,比之西施也不遑多让,可,谁又能料到,她刚刚鬼魅般的行径呢?这女子身子虽如弱柳扶风,脚下却快,想必是练过武艺的,云思傲一直远远地跟着她,生怕为其发觉,直至她进入天隐寺后院隐秘厅堂,吱呀关上门,才施展轻身功夫,几个起落,便跃上了那间屋子房顶,想到此间大和尚既与拥有《逍遥御风》这等武学无上瑰宝的人有交情,必非泛泛,因而不敢贸然揭瓦相窥,只盼有个响动,便可借机施为。她手上扣了枚石子,正要制造响动时,忽听得里面“啊呦”一声,随即趁机掀开一片瓦片,向下看去,看到一个老僧侧影,想来便是灵虚方丈了,那蔷薇骑士却弯着腰。原来这蔷薇骑士将灵虚方丈当做重要人物,会见时不由自主地使出了本国的礼节,伸出手送到灵虚面前,本意乃是要他行吻手礼。但当时天下寺院,个个习武,其实行的是武林道上的事,灵虚一见她大剌剌伸手摆了个姿势,自然而然地便想到武林道儿上去了,以为是异邦友人来考量自己的武功,来人虽是女子,却也并不轻忽,当下运上三成内家功力,向那纤纤玉手捏去。他这一下来势好快,蔷薇骑士待要闪躲,已然不及,好在灵虚捏住她手时,立刻觉察到那手上并未传来内力与己相抗,只握了半下,便放脱了那只手。但就这半下,那蔷薇骑士已然抵受不住,初时她尚能把持,过了片刻,只将牙咬得面部发抖,一只手揉着那只手,痛得弯下腰去,眼泪也掉了下来。灵虚大师知是自己误会了她,双手合十,深深一礼道:“老僧孤陋寡闻,唐突了贵客,赎罪则个。”言毕,静待那女子回话,半晌,那女子直起身来,颤声道:“自…自由石匠门下,蔷薇十字骑士,露西·拉维尼见过灵虚方丈。”

灵虚一头雾水,自由石匠是谁?他的名号却未听过,嘴上却道:“久仰久仰,露施主前番竞拍,拔得头筹,四座惊叹,贫僧却未想到施主竟如此年轻。”露西道:“小女子假敝会之力,夺得武林瑰宝,此番前来,正为向大师请教,不知这瑰宝原主有何吩咐,这便请大师代传。”灵虚道:“不敢,施主可听说过天主教。”听到这里,那露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过转瞬即逝,道:“听过,但不知…”灵虚道:“这天主教在异邦便迫害他人,谁人不尊奉其号令,不甘为其驱使,便指为异端,以种种残酷手段取人性命。”听到此处,露西心下了然,于是接到:“正是,我会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便被火刑处死,小女子忝为本会骑士,定要为本会挣回这口气!”灵虚听到此处,不由得连连点头,白胡子喜得一颤一颤地,道:“如此甚好,甚好。原主意思是请竞得此书之人,一年为限,除尽这些肆虐于我佛净土上的天主教传教士。但老衲以为,此举大违天和,力劝之下,这位施主终于答应将之尽数驱逐,只抓住为首二人,一唤于兴波,一唤罗锡更。此二人一在南方,一在北方,被他们教下徒众奉为神明。擒此二人,则人心思定,天下兴安,实是无量功德,阿弥陀佛。”灵虚大师说道此处,想到天主教猖獗有年,我佛香火日衰,而自己只是因势利导,便有望中兴佛教,将来到了佛祖座下可叙一大功,大是畅怀,因而未等露西答话,便取出一粒药丸,道:“此丸可镇住那红色蛊丸药性,使得一年不发作,一年为期,老衲静候施主佳音,请。”言毕,将露西恭送出屋,径自回到方丈禅房,打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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