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莹师徒二人以及无相大师看着钟楚英飘然下山,几个起落,人已不见,比之易莹的身法,仍是旗鼓相当。想不到她力战无相之后,内力仍是如此浑厚充沛。易莹心道,这贼秃形貌猥琐,但若非他在,我自是难逃一死,徒儿想必也得饱受折磨,正要道谢,忽见一人从远处闪出,及到近前,向无相深深一揖,道:“大师以绝世神功击退反贼,建下奇功,在下敬佩不已,可不枉咱们千里迢迢地请您前来!”言罢转向易莹,道:“在下大内侍卫申虎,请这位女侠依据约定,这就带我们前去放脱王爷吧。”
易莹见这人从藏身处出来,便来向自己指手画脚,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木从心道:“启禀师尊,这人徒儿以前见过,是个大内侍卫,前几天在延祥寺劫夺亲王未果,好像是叫‘申虎’。”
易莹问道:“哼哼,原来是小皇帝身边的人,本座失敬了!我道是谁,竟有本事将我座下玉面罗刹击成重伤,好大本事,好好——好!”无相阅历深沉,知这位“易教主”手段高强,不输钟楚英,今日自己贸然上得峰来,破坏了她与钟楚英动手的兴致,已令她大大不快,孰料这蠢货竟然大剌剌地上来发号施令,还抬出“大内侍卫”的名号来,当这易莹是吓大的么!想到这,心下暗暗叫苦。
宫承瑞前两次营救王爷,第一次为木从心所阻,第二次被钟楚英戏耍之后,终于对“京城之外”的各路高手起了敬畏之心,于是飞鸽传书,延请五台山无相大师出手相援。今日宫承瑞亲带手下在延祥寺周围探询王爷下落,却派申虎跟随无相查勘其余地方。无相年青时见识甚广,知道白莲教除延祥寺外,与不祧峰也有渊源,便与申虎向不祧峰寻来,二人功夫深浅有别,走到后来,无相不耐等他,便独自先上不祧峰来,其时正逢钟、易二人姐妹阋墙,便抢在易莹散功自杀之前将之救下。申虎功夫较浅,上峰之时便见钟楚英与无相恶斗,却不上前相助,待无相与钟楚英斗罢,这才出来,这营救王爷之功,可不能让这老僧独个儿得去!他争功心切,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斤两,此时听到易莹所说“好好——好”,语气甚为不善,这才起了意识到不对,忙道:“这位女侠——”
无相听申虎又欲说话,心想这浑货不知又要胡说什么,慌忙道:“这位姓易,是白莲教教主,功力通神!”言毕狠狠地看了申虎一眼,示意他不可胡言造次。
申虎听了无相这话,察言观色,知道不假,他倒识相得很,忙道:“易教主误会了,击伤玉面罗刹女侠,乃是大内宫统领的手笔,与在下无干。”
易莹见申虎如此没有骨气,心中愈加轻视,于是道:“无相大师上山,虽然本来也是要与我为难,但无论他居心怎样,毕竟救下了我的性命,你藏在后边,鬼鬼祟祟,有何恩于我,哼哼,竟敢上来对我发号施令。”随后,指着天月剑向木从心道:“你这把刀不错,为师倒要看你会不会使,就取下这个大内侍卫一只右臂如何?”
木从心对着申虎并无好感,但凭一句话便即伤人,毕竟不妥,正要相劝,忽听无相对申虎道:“小子,有句话你听了,你飞扬跳脱,竟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照你今日所为,教主只取下你一只臂膀,算是开天恩了,你可服气么?”说完走到木从心身侧,说了声“少侠请借刀一用”,木从心只觉一股柔和力道拂过,那把天月剑已到了无相手中。无相反手将刀一掷,申虎右臂登时被卸了下来。这一下变故只看得人人目瞪口呆,易莹率先反应过来,格格一笑,道:“毕竟是大师猜透了我的心思,这人如不让他好好长长记性,日后终须死在自己这张嘴下面,大师当机立断,代他弃车保帅,这才是菩萨心肠,哈哈。”她见木从心面有不忍之色,对他道:“你去看看他的伤势,莫要叫他死了。”此时申虎已经痛的昏死过去,木从心走到申虎身侧,点住他右臂动脉大穴,替他裹了伤口,这才拾起天月剑。天月剑将申虎右臂斫落之时,也随那只断臂一起掉在地下,木从心拾剑之时,猛然间到申虎手臂上若隐若现地扎着三枚蚊羽针,想是钟楚英下山之时看到了他,顺手赏了三枚。他顿时明白了因果,原来并非无相狠毒,他早看到了申虎手臂上的蚊羽针,蚊羽针若毒性侵入心脉,那时无药可救,只有将手臂砍下,使毒质不再上行——申虎这条手臂横竖总是不保,无相又担心木从心婆婆妈妈,耽误了时机,索性自己动手,好消易莹之气,将王爷顺利救出。
易莹待木从心回到身旁,对着无相道:“本人还有一个疑问,还请大师解惑。”
无相道:“不敢,请易教主垂询。”
易莹道:“大师此等功力,何故甘受几个侍卫驱使,全是为了百姓免遭涂炭?果真如此,可教我敬佩无地了。”
无相道:“阿弥陀佛,贫僧少时热衷功名,做下了不少恶业,如今行善积德,补缺拾遗,果能赎罪于万一,心里也稍稍安些。”
易莹道:“大师果有此心,与我教大是投缘,眼下我教护法之位空缺,不知大师可肯屈就?大师担任此位,教下便有万千弟子可供驱策,天下百姓可安矣。”
无相道:“老衲多谢教主美意,无奈年老衰迈,言行昏聩,贵教护法之职,当何等临渊履薄,易教主之请,恕老衲不能奉命。”
易莹此请,不过是敬佩无相武艺超群,一时头脑发热而已,与她决意要掳木从心入教的念头可完全不一样,因此听闻无相如此说法,也就随他而去了,因而到:“敝教德薄,既然无福邀得大师,只有遥祝大师早得解脱。叶布舒亲王,敝教这便遣人送返,请大师下山稍候。”
无相闻言,喜道:“老衲谢过教主,教主日后但有所命,只消于百姓有益,老衲愿效微劳,后会有期。”言罢双手合十,将申虎负在背上,缓缓向山下走去。木从心道:“师尊,倘若那人去而复返,咱们两个人,怎生对付?”易莹道:“不碍事,将这个旋开,这峰上有我的随从,她再敢来倒好!”
木从心见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竹筒,知道这是信号弹,依言旋开,只见一道红光迅捷无比得升上空去,虽在白天,那团红光也异常显眼,易莹道:“这信号弹制得可还行罢,我途经湖南地界,偶见几个制火器的洋夷子,便将之捉了来,哈哈。”对师父此番做法,木从心只得跟着讪笑,过了一会儿,易莹恨恨地道:“这起子混账,本座上得峰来,不来参见也还罢了,信号弹发出去一炷香时分了,还不出来听令!”木从心道:“师尊身子要紧,莫要为此气坏了,待徒儿去寻他们上来便了。”
易莹道:“岂有此理,他们既不来参见为师,为师便去见他们,须得问清楚,什么人给他们改了规矩了。心儿,方才那个狗屁侍卫的臂膀不是你切下来的,为师没看成你的刀法,好生遗憾,一会儿见了我手下这几个畜生,就在他们身上演几招给为师瞧瞧罢。”木从心悚然不语,扶着她向山下走去,心中想着如何为这几人开脱。忽而听到一阵猛兽嘶吼,比之方才易莹运气作啸之声,似乎更加威猛震撼,随着嘶吼声,只见棵棵尺径粗大树株柱翻倒。木从心拦在易莹面前,道:“师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