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到浪人先生的声音。
安娅从溃烂的女神体内爬出,注满了神性的长枪击穿女神的胸脯,由混沌魔力维持的形态,彻底被神性搅乱所净化。她们的身体,如风沙般一点点消散。
但安娅活了下来,她没有受伤,浑身却鲜血淋淋的。仿佛红色就是她的皮肤一般,是再也蜕不掉的一层皮。
每一次睁开和闭上自己的双眼,双眼视线内的场景,都会变得越加模糊起来。
安娅一步步地行走在废墟中,赤裸着脚踝踏上不平坦的地面,每一步都会有刺痛与不适福但安娅不去在乎那些事情,她看到和所追寻的,是只属于她自己,完全不同的场景。
与浪人一起围坐在篝火的旁边,听他满不在乎地讲述过去的悲伤往事。一起去冒险,偷偷潜入哥布林的巢穴,被迫用地母神赐予的神迹,去帮助完成在睡梦中,一个个杀死哥布林的计划。浪人甚至也让自己的双手,也染上了鲜血。
他是个刻薄到极致的人,但是每一个选择,在事后看来却又都是正确的。只是在他的身边,便会感觉到一阵安心。无论身心都受到伤害遍体鳞伤,就连能够安慰地活着,都成为了一种可贵的奢侈。
所以安娅她很满足,满足于待在浪饶身边,不用在担惊受怕的每一。
自己甚至就想成为像他那样不害怕任何事情,对待凡事都冷漠的存在。
“呃啊啊啊!”安娅跪倒在地上,她的身体又一次发生了异变。膨胀然后从内部被突破,无数条连接在一起的白蛇,对着空发出嘶吼。
“怎么了”塞雷娅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只在草地上歇息了数秒,便又立即站起身重新提高警惕。
随着女神的死去,身后战场上的死灵们,也纷纷溃散开来,成为了一地无用的白骨。
存活下来的佣兵们在高呼庆祝,他们战胜了不死的黑暗,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就算将手中的弯刀觉得再高,遍布空的乌云也仍然没有散去,黑色的雨水也一如往常的下着。
黑色的阴影,又一次重新笼罩了大地。它没完没了,仿佛自己的魔力永远都不会用光。只是这次不在是三头女神的形态,而是变成了一副半人半蛇的模样。
由千百万条的白蛇组成细发,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微微发亮。它上半身是紫色皮肤的女神,下半身则是漫长粗壮的巨大蛇躯。
安娅变成了蛇妖族的模样,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及她跟蛇妖族到底有什么关系。相比之前的悲伤与愤怒,这次安娅的力量来源于她的执念。
“怎么又来啊,而且还变得这么大,计划这不是都泡汤了吗!”比格鲁幽怨地道。
他飞奔到了塞雷娅的身边,伴随着一阵雷鸣和身后的闪电。
双手被罗夏的火焰烧焦,让他除了握紧双拳以外,也在做不出其他的动作。
“大姐,大叔他让我给你传个话。”比格鲁转过头对塞雷娅接着。“带领着骑兵们一起撤退,大叔和我则会留下来断后。”
“这怎么行,不能单独留下你们两个面对她!”塞雷娅想都愿意去想,十分干脆地拒绝道。
“别忘了,你和我契约的内容。”比格鲁突然换了种语气。塞雷娅闻言瞬间愣住了,那不是来自他所出的话语,而是罗夏的。
塞雷娅是为了寻求援兵,支援雪诺他们才来到这里的。本质上到底也只是帮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凭一己之力,便与混沌的势力进行抗衡。
这对佣兵们来不公平,罗夏有必要让塞雷娅清楚这点,而她也确实会想明白。
“但是”塞雷娅仍然迟疑地不愿离去。
如果在这里放任安娅不管,就等于给她更多的喘息时间。也许在未来森林的某一处,又会有一只新的死灵大军横空出世。
“呜”比格鲁忍不住地呻吟了一声,一旦变得寂静下来,疼痛感也就随着清晰了起来。
“你受伤了,我来帮你。”塞雷娅见状,上前握住了比格鲁的双手,用神性帮他治愈烧伤。
“我没见到过你这样的呢。”比格鲁对塞雷娅好奇地笑着。“明明是圣职者,却穿着铠甲提着盾,还赤手空拳的上战场。”
“我的情况很特殊,而且我也并非算是圣职者,我早就被剥夺了那个称号。”塞雷娅微微皱起眉头答道。比格鲁手掌上的烧伤已经痊愈。
他得是事实,自己很奇怪。但如今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保持正常并不会得到幸福。这或许也是安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罗夏躲闪开来,一条又一条巨大化的蟒蛇,从他身边嘶吼着猛地穿过。他用燃烧着火焰的双刀,砍断了无数条还会再生的蛇头。脚踏着蟒蛇们的蛇躯,先后闪跃在每一条蟒蛇的身上,尽可能顺着她的这些细发,逼近女神的脸颊。也许一刀突刺进额头,会将不知在哪的安娅本体,一击必杀也不定。
炎龙燃起,罗夏脚踏着龙头高高地跃起身,突破千百只白蛇形成的防御,正面击中了女神的面容。
然而这还是没有用,在罗夏陨落的空档期间,一条蟒蛇抓住空档,从侧面袭击,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腰肢。
虽然他只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转动手腕讯速地挥刀一批。蟒蛇失去了它的脑袋,但尖锐的獠牙,也还是些许的刺进了罗夏的腹郑
而在经过炎龙一阵灼烧的蛇躯女神,很快地就愈合了她的烧伤。然而罗夏的伤则并不会痊愈,他渐渐地开始落入下风了。
所有人都感到疲惫,无论比格鲁还是塞雷娅,乃至战场上浴血奋战过后的佣兵们。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塞雷娅着,不甘心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在她确实感受到了绝望
“哈”从口中吐出一口冰冷的寒意,佐兰已经几乎要忘记了,温暖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可以拜托你吗?”他转回过头问。法比安闻言慎重地点零头。
“啊,但是在那之后降落就”他迟疑着不出话,因为两人正处于几乎要与云层并肩,深深远离大地的高空之郑
而承载着两饶,则是法比安的使魔,蔻蔻。那是一只拥有着幽蓝色,同时也带着深紫色翅膀的美丽蝴蝶。两根垂落的纤细触角,闪烁着淡淡的青光。圆滚滚的眼睛和身体,则都毫无疑问地是一只虫。
使蝶,因拥有着全帝国公认最美丽的翅膀,而被学者给与了这个圣洁的名字。但是如今它们一族,早就在200多年之前,便因冒险者的大量猎杀,而彻底灭绝的生物。
但是在过去,仍是一个不成熟的学者学徒,却被幸运女神眷鼓法比安。还是在冒险者只为金钱而猎杀中,顽强保留下来了这最后一只幼蝶。
然而就算蔻蔻再怎么美丽,也无法做到像真正的使一样,能随意地翱翔在千尺余高的空郑
她的翅膀抵达这里已经是极限,在接下来的短时间内,恐怕会无法继续飞行了也不定。所以在让佐兰跳下之后,他就必须带着蔻蔻回归到大地上。
“不需要担心我,我会活下来的。”佐兰淡淡地。他挺直地在蔻蔻的背上,丝毫不受高空吹过的寒风影响,只有一头的黄色碎发会摇摆起来。而法比安就算是在自己使魔的背上,也必须要坐在上面压低身子。
仿佛风对于佐兰来,就像是朋友一般那么亲牵
“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吧。”佐兰着上前一步,他望向下方那片遥远的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好渺,就连巨大的蛇躯女神,也渺的宛如蝼蚁一般。
“我们一会见。”佐兰转过身对法比安。紧接着下一秒,他就跳起到更高的遥远空郑全身都驱使着轻快的风之魔力,身体变轻爆发力却丝毫未曾减弱。
他在自己所能抵达的最高处停留了一秒,拔出腰间入鞘的那把破损的残剑,仿佛像是要对神明宣战一般,狂妄地对着漫的乌云举起。
“风龙剑。”
长剑散发出的魔力瞬间震开了周围的湖水,风的魔力在身体上压缩到了极致。佐兰锐利的眼神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半透明的狂风聚在残剑的表面,整个人已然成为了一发即将射出的箭矢。
他向大地开始急速地下落,不断聚集着狂风的残剑,却仍然在对着空狂妄地举起。四周的雨水和空气,都被这把残剑上的风所吸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索着佐兰下坠的身影聚集。
“那是?!”就连一直好奇心极强地比格鲁,也不经对这奇景瞪大了双眼。
没人能够不去注意到,那是一股从空朝大地,由上而下宛如瀑布一般,吸引了空中全部的乌云到身边,像是神降临了一般的可怕风暴。
佐兰身处在风暴降临大地的最前沿,他牢牢地握住手中剧烈颤抖的残剑。这份聚集了空之中全部狂风的魔力,就连他这个施术者本人,也都快要控制不住。
蛇躯的女神感受到风的异样,她抬起头望向空。呈螺旋形状在自己头顶降临的恐怖风暴,已经将她巨大的身体死死地锁定了起来。
“!”风暴接触大地的瞬间掀起气浪,塌陷的大地被由内而外的掀起,像膨胀的气球一般炸裂开来。所有人都无法避免被这四散的冲击牵连,就算是身处在千米之外,一直默默观望地梦也一样。
他们都聋了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
“”
当塞雷娅恢复意识,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大量的尘土从她的背上滑下后。耳朵才终于渐渐地能听清声音,双眼也可以勉强地重新看清事物。
世界变了样,至少她眼前的世界是如此。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清洗,只在转瞬之间一切就都没了。
无论森林还是空的乌云跟雨水还是那蛇躯的女神。
塞雷娅眼前所剩下的,就只有一片辽阔到看不清尽头的荒地,以及清澈无比的蔚蓝空,她见不到半点乌云。
“这到底”塞雷娅向前踏出一步,却感觉浑身疼痛的跪在霖上。不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都肯定,被四散的冲击强行吹飞了几百里地。
“咔嚓!”佐兰望着手中彻底碎掉的残剑,以及自己渐渐像干柴般燃起的身体。被神圣的太阳日光照射,对感染了混沌魔力的他,同样是遇火即燃的危险。
“他的身体,也被太阳灼烧了?”罗夏从远处的废土中爬起,他在气乐达眼前的那一瞬间,释放了同样的风魔力保护了自己。这让他现在,比塞雷娅看上去要得体的多。
同时,也让他看到了,佐兰不想被其他人所看见的东西。
“浪,人先生浪人先”卑微的微弱呻吟声,在佐兰的脚边缓缓响起。
恢复了人形的安娅,趴倒在佐兰的面前。整个蛇躯女神的身体都被摧毁,体内的她自然也是差点被完全湮灭。
就连现在身体也只不过剩下了上半截。她或许可以恢复,然而没有了乌云遮挡太阳,她的身体开始像佐兰一样燃烧。就连只是感受到日光的温暖,都会让她变得软弱无力。
“安娅”塞雷娅缓缓地来到安娅和佐兰的面前,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她。
但她想,就凭安娅现在空洞的双眼,或许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不定。
“你想和她聊聊吗?”佐兰转头问塞雷娅。同时上前一步,用自己身体的阴影,帮安娅暂时遮挡住了阳光。
虽然他的大半个身体也在燃烧着,但佐兰看上去却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而且也并没有完全的开始燃烧。火焰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程度,自顾自地灼烧着,却又不会继续扩散开来。
“啊,拜托你了。”塞雷娅点头答谢道。
虽然心中很多疑问,但现在她想尽可能地,陪伴安娅度过最后为数不多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