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桢、百损二人见无双随那孩子堕下高崖,心头一惊,不觉沿那高崖视下,只见烟云浩渺,深不可测,忽闻“嗖嗖”风声划过,身后“至阳穴”上已被人点穴封闭,一时动弹不得。他二人武功不在当年五绝之下,但凡闻声识位,听风辨形,无不通熟,只是来人身法飘忽,迅如疾雷,亦不知用的何种内力,竟能趁二人不备,无声无息间便被他制住。心下不觉一阵惊悚,却见那人黑衣大袍,徒手攀沿崖壁而下,张桢二人暗运内力,想要冲破穴道,只因那人指力雄劲,只感气运不上,过了几个时辰,方才解开。
元朝至元二十二年,察合台汗国笃哇,联合孛儿只斤海都率十二大军侵扰畏兀儿分界,围攻吐番哈剌火州,威胁亦都护火赤哈儿的斤:“当年阿只吉、奥鲁赤诸王以三十万之众犹不能抗我而自溃,尔敢以孤城撄吾锋乎?”亦都护不为所动,坚守孤城六余月。后笃哇提出只要得到亦都护之女,即休兵。时城中粮草将尽,亦都护无奈,将其女“别姬”缒城而出,笃哇解围离去。忽必烈亲自率军增援,大军行至城下,敌军已退,回师途中,于兰州境内扎下宿营。
张桢,百损二人冒险探入武当,唯恐再遭暗害,星夜快马疾驰而去,中途飞信来报,说皇上已军至兰州,二人前去接驾。行至御军营中见皇帝金盔绒甲,英武神貌,坐于大帐上之,左右两边,除开随军文武、桑措活佛、宫本信胜皆列左右席上,皇帝忽必烈均以上宾待之,二人俯身叩拜,忽必烈笑道:“二位爱卿不必多礼,此去武当之行,探知中原武林动静,可有收获。”他向来心慕汉人武学文化,言语间甚是客气。百损急于表功,一时说道:“皇上洪福齐天,王爷武功盖世,此去武当,击杀武林盟主陆无双,中原已是群龙无首,想必皇上一统中原武林大业,指日可待。”
此话若从张桢口中说出,自然深信不疑,此时见他沉黙不语,不觉问道:“张爱卿,道长他此言当真。”
张桢道:“皇上,陆无双确是坠崖身死,只是中原武林人才济济,当今天下初定,武林群雄并起,南人心性固傲,三十六计,攻心为上,皇上若能收服其心,于国于民,方为上计。
忽必烈道:“张爱卿说的极是,那陆无双可是当年杨过之义妹。”
张桢道:“据江湖传闻,确实如此。”
忽必烈只觉惋惜,一时叹道:”这等武林高士,何不依附朝庭,却倒要一心寻死,在座诸位英豪皆是武功盖世,武林之事,全要仰仗诸位英雄了。”说罢,把觥作请,一饮而尽,左右桑措、宫本等人皆是称雄一方的高手,见他贵为皇帝,兀自这般豪迈客气,都相继畅饮了一杯。
众人叙话间,账内突然闯入一名少女,一身轻衫罗衣,虽不过十岁,生得秀丽绝伦,笑媚嫣然,音声爽脆,大声说道:“爹爹,爹爹,你可抓回那臭小子了。”见小女这般冒失,张桢冷冷说道:“玉儿,休得无礼,还不快见过皇上。”张玉直嘟着小嘴,急忙俯身叩拜。
忽必烈呵呵笑道:“我们大蒙古子民,自马背上得天下,行军在外,中原的繁文缛节可免则免,快请起身,张爱卿,你这小女儿,年纪虽小,武功出众,乖巧得紧,我十分喜欢。小玉儿,快到寡人身边来。”
张玉欢喜道:“皇上。”说着飞快跑至座上,倚坐在忽必烈身旁。忽必烈笑道:“张爱卿,玉儿这些时日随军伴我左右,我见她乖巧伶俐,与我甚是投缘,想收她为义女,你意下如何。“
张桢道:“托皇上洪福,这是玉儿的福份。”
忽必烈喜道:“那好,小玉儿,朕册封你为“筱玉公主”。“张玉满心欢喜道:“玉儿谢过皇上。”忽必烈抚着她的小脸,笑道:“诶,玉儿,从今日起,你便要叫朕父王了。”
百花谷中,周伯通生了一肚闷气,忿忿而去,心道:“若男这孩子,竟和那臭小子合起伙来欺骗老爹,孰不可忍。他活到九十多岁,才有这一个孩儿,虽一时走开,却暗中相顾,心念着混元真经,又舍不下脸来与小辈儿论教,扰得自个儿悻悻不乐。
无伤、若男二人每日谈武论学,抓山鸡、打野兔,饮茶食蜜,自是十分快活,如此过了半月,这日天青气爽,春分时节,烂桃山的桃花开得烂漫,山间新装裹绿,焕然一新,清明日近,无伤想到姑姑与程姑姑相约清明便回桃花岛,此番却已物是人非,心中一阵悲凉,又念及程英,欲回桃花岛,一想到与周兄弟父女别离,心头闷闷不乐,一路沉默不语。
若男道:“无伤哥哥,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又在想你姑姑了?”无伤道:“我和姑姑出来,许久不回,想回桃花岛看望程姑姑,可是……。”
若男见他言语期期,急相问道:“可是什么。”无伤泣道:“可是姑姑和先生都死了,程姑姑她若知道,该有多伤心难过。”若男道:“无伤哥哥,也许你程姑姑早就知道了,人终归是要死的,你也别太伤心了,要不我跟爹爹说说,我们一起上桃花岛怎么样。”
无伤闻言喜道:“周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桃花岛。”
若男道:“爹爹自小便不让我出谷,这里山前山后都被我跑遍了,早就想出去看看,只是爹爹他年岁大了,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不管。”
无伤笑道:“这有何难,周老前辈既然早就认识我姑姑,他人那么好,我们跟他说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若男低声说道:“爹爹这人,别看他整日嘻嘻哈哈的,却是固执得紧,他二十多年没出过百花谷,我亦不敢保证他会听我的。”
周伯通在暗处听二人叙话,心下寻思:“他们想去桃花岛,那么多年了不知道黄老邪死没死,若是没死该一百二十多岁了,不行,若是让黄老邪知道,我那么大把年纪还有孩子,岂不被他笑死了,羞死个人,人活得太久总是不好,我还没学会混元真经,要是和黄老邪打起来,岂不是要吃亏。”他思前想后总觉不妥,一想到混元真经,心下烦恼,半月来他冥思苦想,却始终参悟不透,那臭小子就在眼前,禁不住闪身跳将出来。
二人见他忽闪出现,心下一惊,大声说道:“爹爹……周老前辈……。”
周伯通悻悻而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爹爹吗?整天和这个臭小子胡闹,还有你,臭小子,若我学不会混元真经,你休想离谷,一年学不会,你便陪我练一年武功,十年学不会,你便陪我练十年。”
若男闻言急道:“爹爹,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无伤哥哥都将上部真经告诉你了,你自己学不会怎能怪别人,再说到哪里不能练功,偏偏要在百花谷。“
若男说得他理屈词穷,一时无语,却又不甘,急得捧腹挠胸,连连吹着粗气。大声说道:“总之,我就是不去桃花岛,除非那臭小子告诉我真经的绝窍。”
无伤道:“若男,别跟周老前辈吵了,明日我便助老前辈练功,待他学会了,再作打算。”
周伯通道:“这还差不多,臭小子,你可要用心教我。”此话一出又觉不妥,我周伯通何需他教,呸……呸……,便又一本正经说道:“臭小子,你明日随我到后山,跟我一起练功。”
无伤道:“老前辈放心,伤儿一定会助您成功。”心中只盼早日与他练得会了,便能一起去桃花岛了。
三人吃过晚饭,若男独自回到房中,思量起爹爹那番话,一时忐忑不安,行至无伤房里,见她面色忧虞,不觉问道:“周兄弟,看你心事重重的,到底出什么事了。”若男嗫嚅道:“无伤哥哥,我……我心里捣鼓得紧,只怕爹爹他……爹爹他痴迷武学,若一时学不了混元真经,真不知他会怎样。”
无伤细细劝慰他道:“周兄弟不必担心,我明日陪周老前辈一起练功,今晚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第二天一早,周伯通不知何时闪近,在他耳根边唤道:“臭小子,快随我来。”说罢展开轻身功夫,直奔后山去了,无伤一惊之下,随他行至一处山洞,洞口青藤繁茂,自有山涧溪水横竖淌过,周伯通道:“这里是“清音洞”,这地方背阴向阳,藏风聚气,在里边修练最好不过。“说着从那青藤间钻了进去。若男暗中跟随,见爹爹领着无伤去了清音洞,心下思虑:“清音洞虽背阴向阳,四面聚气通风,可洞里内外,只一个容身的出口,若爹爹随便做些手脚,无伤哥哥便出不来了。见他二人相继入了洞口,心下烦闷,悔不当初。”
无伤随他绕着洞壁而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路只顾跟在周伯通身后,折绕前进,少间进入一间石室,见四周石桌、石床、石椅摆设齐整,洞顶数道天光透入,宛若一套天造地设计的家当,又见被褥、食器无不俱备,像是有人居住。
周伯通道:“这洞内一应俱全,但凡什么想不明的功夫,只需在这里静思,便可参透。”说着起手间挥招连连,不过数下,相继使出一阳指、落英掌、降龙十八掌等数般精妙武功。他当年被黄药师囚在桃花岛上数年便悟出左右互搏之术,自居百花谷,闲来无事,便进洞参悟各门武学,往往数月足不出洞,他又见多识广,数十年间,竟将五绝功夫一一参悟。
二人于洞内盘膝而坐,无伤自幼修习混元真经,早已驾轻就熟,自凝神聚气,四方真炁好似无穷无尽,汇聚而来,果真妙极。周伯通依真经自练不畅,见无伤周身气场波动,浑然一体。又试了数次,无法入境,心头烦躁,大声说道:“臭小子,别只顾着自己练功,这意走五行,凝神聚气是何道理,你快说与我听。”无伤运功入定,沉于真炁,耳音不入,自然听不到他说话。周伯通心急如焚,运功击他气场。他却不知混元真气自先天而发,五行相合,与他后天功力两两相斥,一下便被弹了开去,无伤受气场搅动,见他心焦泼烦,说道:“老前辈,修炼内力,需心如止水,姑姑说混元真经与重阳祖师的先天功同出一辙,凝气自如,意走五行,意行而气不行,如此心无旁骛,方能做到。
周伯通当知其理,心中寻思:“杨过的黯然销魂掌我学不会也就罢了,可师兄的先天功既出于此经,师兄他能领悟,我老顽童为何不能,一时越想越想不明白。”
无伤每日助他导引行气,只觉他内力浑厚,却自成一路,较之混元内力更显阴柔。若男每日与二人送饭,见爹爹茶饭不思,额间更添新皱,心中凄凉,趁他运功之际,轻声说道:“无伤哥哥,爹爹他已往练功,不过半月,多则一两月,便可学会,现在已经三四个月了,还无进展,爹爹他越陷越深,怕是练不成真经,你若思念姑姑,不如先回桃花岛吧,待时日一久,爹爹他自会忘记混元真经。”
周伯通在一旁听得真切,呵呵笑道:“混元真经有何难,我已悟到,这小子再助我运功一年半载,我即可练就先天真气。”
无伤运功探他内力,感其体内混元内力隐隐与自身相合,他心中诧异,心道:“周老前辈造化非常,果真悟到混元真经。”又觉那股混元真气不纯,与先前的阴柔内力格格不入。运功与他导气,一时间两两相抵,只觉奇怪。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若男依稀记得烂桃山的桃花开了五次,爹爹却越发苍老,体内混元真气与阴柔内力抵消大半,见无伤日日与他助力,如此下去,他混元内力尚未成就,原本真气便已空耗。一时心下极近凄凉,凄悯说道:“爹爹、无伤哥哥,你们别再练了,再这样练下去,爹爹他……。“
周伯通道:“若男,先天真气果真妙极,爹爹此生能领悟到这般武学,快活得很。”
无伤道:“周兄弟,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前辈混元真力尚且不纯,若不运功与他助力,原本真力耗尽,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周伯通娓娓说道:“伤儿,能习得混元真经,我心已足,你和若男今日便可离谷,不用再管我了。”
无伤急道:“不行,周前辈,你静心凝神,待我助你突破第三层混元真气,便可凝气行意自如。无伤暗运真力,恨不得把周身功力贯入周伯通体内。运功间,只觉他经络异常,不论自个如何导气,穴道竟自封闭,根本无力探及,细细一察,他却已无脉象,无伤只顾与他行气,不料他此番自闭经脉,气绝身亡。不觉心恢意冷,只恨自己无用,救不了周老前辈。
若男见爹爹已无进气,心下极近悲凉,抱着尸身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