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的碎片散在地上。
李天照看见这个陌生的女战士如此反应,心里了然,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他想看看,她会怎么说。
丰吟简直怀疑他在开玩笑!
一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人,夜晚遇到成形的混沌暗灵,根本、根本没有任何活着的可能!
尤其是,李天照不是混沌剑客,那就更不可能了!
哪怕千战将也不可能!
‘这人在开玩笑吗?’丰吟真希望是,可是,如此年轻的千战将,又上哪找?她原本还想着,这人大约是面相稚嫩,看起来很年轻。
但若真是这么年轻,还能找的出谁?
“你、你没事太好了!”丰吟短暂的懵呆之后,突然一副惊喜的语气。
李天照觉得有点失望,丰吟到底是多狡猾的人啊!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蒙他呢。
但他可没兴趣陪她玩儿这种把戏,他一路回来都没好好休息,到了赏罚殿,又等了两个时辰了,还要跟她演戏?
“你吃惊可以理解。好不容易顺势把我约到雨木林,故意不联络让我一个人遇敌,也不知道是什么混沌碎片力量的敌人,真是累的我够呛。结果我还是活着回来了,领路的人也真体贴,有意让我们‘夫妻’同室而坐吧?”李天照喝着茶,看到丰吟脸色几度变幻,不由猜想她又有什么盘算。
“我承认,是我做的过份了。也许你不知道我的事情……”
“听说了。”李天照直接打断,不想看她假装楚楚可怜,这么多计较又狠辣的女人,只有碰上她的人可怜。
“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说了。雨木林的事情是我不对,希望你能原谅。从今以后,我们可以携手与共,可以并肩作战,彼此信任,但是,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当然,这对你不公平,所以,我会尽量补偿你。你虽然是千战将了,但手下无人,就没有功绩,我可以借你人,让你有一个非常好的前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丰吟当机立断,因为李天照活着,又在这里,那一定是带了战印来报功。
他的战印里,到底记录了哪些情况?她却不知道。
但丰吟知道一点就够了,于情于理,李天照去了哪里,战印的战斗中没有她的存在信息,本身就足以成为她谋杀的侧面证据。
这事,必须要解决,而且要快刀斩乱麻,因为这里是候王殿,他们没时间慢慢绕圈。
“如果你刚开始,先跟我好好商量,我有比较大的可能会答应你。现在,你借刀杀人失败了,又来利诱?你以为我李天照,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李天照觉得这丰吟还真是自大的可以。
她想谋杀他啊,末了,还一副抛出条件他就肯定会接受的样子?他偏不接受,就让她自食恶果!
“是,是我不对,我正式道歉。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只管提。”丰吟忍着脾气,这时候,形势别人强,主动权在李天照手里,她当然要放低姿态,这点隐忍都没有,她又哪里能被丰氏寄予厚望?
“但我没要求,对你说的也没兴趣。战印已经交了,只等赏罚殿的回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李天照没什么情绪的模样,让丰吟觉得,他这么说分明是赌气,于是就冷静的劝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抛开了个人情绪考虑,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你自己的事情都没过去,怎么好意思劝别人?你要是过去了,何必谋杀我。”李天照话说的直白,却让丰吟意识到,他不好易于,至少很难短时间内说通。
战印已经上交,那时间就更紧迫了,只剩下如何说词。
李天照愿意,可以让事情过去,他不愿意,可以让她今天过不去!
“李天照,你恨我,我可以理解。我确实应该见你一面,那样,我未必还会那么做。我只听说你这人蛮不讲理,自私自利,狠辣无情,下意识的就觉得你一定面目可憎。其实我对过去虽然没有彻底放下,但也这么多年了,并不是为此那么做的,就是对你先入为主,以至于印象不好,觉得你杀了丰收城许多人,我还要与你成婚,心有怨恨。可我们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很好……”丰吟说的很是有感情的样子,仿佛心声流露。
李天照没表情的听着,看着她,忍不住点数道:“先是谋杀,然后利诱,现在又妄想靠美色实施感情欺诈,你接下来是不是威逼了啊?”
“我是真的这么想!”丰吟自然不会承认,一副被冤枉的很委屈情急的模样,好像眼泪都在打转了。
李天照笑了笑,摇头说:“武王的预测太高深莫测,我实在看不懂,我们到底哪里匹配。”
“李天照……”
“请你别说话了,我越来越觉得你这人阴险可怕,毫不可信,我快要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不相信了。”李天照端起茶杯喝着,想着武王到底会决断呢?
“……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的真正意思是:‘好,你要换个方式来骗我了?’”李天照觉得好笑,丰吟也是够拼的,套路没完没了。
“请你高抬贵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如果这事只是搭上我自己一条命,我甚至不会这么求你,只当我自作自受!但武王配婚我们的意图,本来就是在敲打丰氏,丰氏在丰收城的根基太深,对于武王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换一个没有深厚根基的小姓氏取代丰氏,等到将来坐大了,再替换,如此周而复始,局面才最是容易把控。你如果不肯留情,丰氏一族会全受牵连!”丰吟是真的急了,赏罚殿的人回来了的话,就没机会再谈了。
“别用善良绑架人!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因此害死了多少人,都是你害的,不是我。你那么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害了多少人?这会失败了,说的好像人是我害的似得!以为胡扯就能把我绕进去?我明告诉你,我找不到一个放过你的理由!”李天照很是不喜欢丰吟,如此多心思计较,至今没看到她有什么真心懊悔。
丰吟没想到李天照如此难对付,她这番话已经是建立在真实状况的基础上了,这还不能打动他?
屋外的走廊,有脚步声。
丰吟心急如焚,如果是赏罚殿的人回来了,那就完了!
于是她突然单膝跪地,拔剑横放眼前,急声道:“丰收城,天级百战将丰吟,在此对着剑立下誓言:‘从今以后,尽妻子的一切本份与责任,愿与李天照同生死,共进退,如有所负,必在当日惨死!请剑为证!’”
李天照有种哭笑不得的心情,他看丰吟目光里的急切和恐慌,就说:“你挺有意思的。好像你愿意尽妻子本份了,是对我天大的恩赐似得。武王赐婚,本来这就是应该的事情。至于此事武王会如何做,未来我们是什么关系,也要等武王定夺。你本不稀罕我,我本来也没有稀罕你,你可不可以搞清楚?”
“武王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改变赐婚的决定!武王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威严啊!”
“一会就知道了,结果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李天照心觉她都这时候了,还不死心。
丰吟听见外头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极可能就是赏罚殿的人过来了,李天照软硬不吃,美色无效,这般跪求了他也不理。
让她怎么办?
让她怎么办啊!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
可是,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了走廊拐角,那分明就是往这里来的了!
真的没办法了?
真的没办法了……
真的没办法了!
丰吟惊急交加,想到死路就在眼前,突然崩溃的哭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有必须要复活的人,我要复活他!我还要复活很多我欠了命的朋友!我不能死!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是赏罚殿人,还是赏罚殿的殿长。
丰吟绝望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所有的计较都用了,李天照软硬不吃,她真没办法了……
今天,竟然就是她的死期,是的,死期,还不知道要牵连丰氏多少人……
丰吟低垂着头脸,心如死灰。
赏罚殿殿长进来,丰吟视若不见,明知死定,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千战将战印的记忆碎片我亲自看过,黑暗无光,只有声音和响动让人推测状况,因此需要听千战将亲口复述事情经过。此外,千战将为何回去雨木林?”赏罚殿殿长此问,仿佛一记重锤,把风吟最后的力气也砸了个粉碎。
是啊,李天照怎么会去那?
都城命运预测殿预测的结果,除了领受任务的人外,对旁人都得保密。
预测师知道,任务受理人知道,封存的信息在事情结束前只有武王有权查看。
李天照怎么知道的?
“我好奇武王恩赐的配婚妻子是何模样,凑巧知道她那天出了都城,就一个人去追,结果追进了雨木林,夜里遇到这个不明身份的敌人袭击。算起来,这应该是独功。”
丰吟猛的抬头,瞪大的眼睛里,透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为什么?
李天照,为什么会放过她?难道开始就是故意吓唬她的吗?
丰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真的很激动,此刻的心情,简直就是死而复生!
李天照也没看她,神色平静的跟赏罚殿殿长说了当时战斗的经过。
赏罚殿殿长沉默的听完,目光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丰吟这时候也旁听了李天照当晚的经历,她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要不是说有战印的记忆碎片为证,她一定会认为是胡说八道,疯言疯语!
李天照看赏罚殿殿长异常沉默,就问:“请问殿长,是有什么不对吗?总不会我杀的是自己人吧?”
“千战将至今认为杀的是个人?”
“……那是什么?”
“你遇到的是混沌暗灵,异常混沌之气凝聚而成的邪物,初成形时是类似阴云境的黑云那般,通体黝黑,夜间弱光都不足以照亮。诸般兵器攻击时都如扫过云雾,基本没有效果。只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对其杀伤力较大,还有就是千战将的混沌印力量,也可以造成一点伤害。”丰吟抢答了,本来这种事情,她在场,就不该让赏罚殿殿长这等身份的讲解。
李天照听懵了……这玩意,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混沌暗灵虽然坠落悬崖,但一定没死。千战将并非混沌剑客,靠兵器一点点的消耗其力,直至暗灵临近虚弱而奔逃……此等事情,从没有过。此事功绩如何定夺,我也要问武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赏罚殿殿长说罢,又问了丰吟情况,听说死了两个混沌剑客,脸色微微沉了下去,末了,让她交了战印。“事关两位混沌剑客,必须仔细审查,有结果之前,不得离开都城。”
“是!”丰吟早有心理准备,送了赏罚殿殿长出去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追问李天照说:“你为什么放过我?”
李天照看着丰吟的脸,想着父母,说:“因为我也有必须要复活的人,这是我踏入武王殿的理由。其实我觉得你很该死,但那一刻,还是被你的理由打动了,或者说,我是被自己打动了吧。”
“……你要复活的是?”丰吟没想到,李天照的愿望原来跟她一样,这才明白,原来是惊恐时候的心声,恰好触动了他的柔软。
这不是她事先想到的,却不由的觉得,如此的凑巧。
“爹娘。”李天照也不由的在想,难道这就是武王给他们配婚的理由?
丰吟听了,想着此刻的状况,也是觉得,这大约,就是武王配婚他们的理由?
看着眼前李天照的脸,陌生,却已经让丰吟印象深刻了。
“李天照,我刚才剑誓已立,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能如对剑说的那样做。而你是否愿意,如何考虑,我却不能强求。我想应该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