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天神押着云竹去了上帝宫中,各宫天使闻讯也纷纷赶来,把上帝宫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还没有哪位天使被贬引起这样的关注,只因为这次是上帝最宠爱的云竹。
上帝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倒是云竹首先开口道:“伯伯——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伯伯了。这些年来您的关照,云竹都铭记在心。多余的话云竹也不说了,请上帝按天规处罚我吧。”上帝缓缓道:“云竹,你知道我是舍不得你的,虽然多留了你几年,可你最终还是要离开。”
云竹淡淡一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一直很奇怪,万花圃中自有法力,根本无需有花匠打理。我当时曾问过你一连串问题,你说给花修剪枝叶,是为了保证剩下的花朵开得长久,就像将犯天规的天使贬下界,以保证天堂的秩序;那些枯萎的花经过悉心的照顾,一样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其实被贬下凡的天使只要不放弃自己,依然会活出自己的精彩;将一处的花移到另一处,是因原来所处的地方养分不够,移栽可获得更好的营养,也许我在天堂的缘分已尽,离开这里换个环境,说不定会有一片更加自由、广阔的天地。”
上帝微笑着听完她这一段话,颔首道:“云竹,你都明白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你下凡后会重新投胎,并且会失去全部的记忆,你会后悔吗?”云竹呆住了,她本以为离开天堂后,就可以和小哥哥一起去兴州,从此再也不分开了,可怎么会这样?
上帝解释道:“天使是不能与凡人在一起的,必须重新投胎,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同时,在入凡宫,要饮一杯离幻水,消去这一世的全部记忆。所以,就算以后见到了自己爱过的人,也不会再记得了。”
云竹忧伤的叹息:“这太残忍了。上帝,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保留这一世的记忆。我不想忘记他,我不要和他成为陌生人!”上帝摇摇头,无奈的说:“不可以,这是天规,不可违抗。云竹,其实有回忆未必是好事,那是痛苦的源泉,什么都忘了,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云竹,你还有其他的愿望吗?”
云竹想了想说:“我想带走小哥哥送我的竹笛和书。还有,我想去一趟风宫。”上帝道:“好吧,去和朋友道个别。至于凡间的东西,再归还凡间也是自然。不过,一样东西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其承载了记忆与情感;如果没有了记忆与情感,那东西也就与旁的无异了。”
风宫的梨树下,云竹与风绮并肩站着。风绮轻声说:“云竹,虽然我非常舍不得你,但你终于找到了心爱的人,我真高兴。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这说的话么,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人间重逢的。”云竹流着泪微笑,她知道那不大可能了,就算她们在人间能重逢,彼此间也互不认识,同陌生人没什么分别。但她此刻不愿说破,还是给风绮留个美好的期望吧。
云竹说:“风绮,我们在梨花下,跳最后一支舞吧。”风绮忽然抱住了她,使劲抱着:“云竹,我舍不得你……”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云竹轻拍着她的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风绮放开了她,背过身去,轻轻转动手指,操纵着风,吹落了一树的花瓣。云竹在密密的花瓣雨中翩跹起舞,旋转,旋转,旋转……梨花一片片的落下,依稀残存着点点泪痕,就像染过泪水的斑斑湘妃竹。
云竹迈开大步朝外走去,风宫上空回荡着凄凉的声音: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
我见那前途迷迷茫茫
我见那石桥曲曲弯弯
一切的一切
突如其来
我模糊了双眼
我徘徊不前
我饮尽离幻水里的情缘
斩断这一世的爱恋
从此你的容颜
在脑海中消散
你是否愿意等我
我是否还有时间
终于不再有你
不再有梦
那片片破碎的泪滴
是我前世的记忆
这日午饭后,天下起了雨,奕涵撑着伞在竹林里等云竹。可直到傍晚十分,云竹也没有出现。
母亲已经过来催促好几次,再晚就来不及赶火车了。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奕涵手里紧攥着云竹的白水晶发卡,不住的张望。可眼前只有这密密的雨帘,耳边也只有雨点敲打竹叶声,点点滴滴,都敲击在奕涵的心上。
云竹终没有来。他不知道,云竹再也不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