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十字路口时，恩宁对婷婷说：“不想这些事了，又快到期中考试了，我们还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吧。”婷婷点点头，又说道：“你成绩很好，不用担心的，放轻松些。”恩宁叹口气：“我只希望数学不要考得太差就好。”

这日课间操时候，学习委员兴冲冲的找到恩宁说：“告诉你个好消息，这次期中考试你历史考了104分，全年级第一名呢。”恩宁很意外：“是么，那总分多少啊？”“总分105啊，不是有道5分的附加题吗，你不记得啦？”在附近活动的同学闻讯也纷纷围上来表示祝贺。恩宁只是淡淡的道谢，并未多说什么，也没表现得多高兴。

历史课上，秦老师把考卷发给大家，并做考试总结：“这次期中考试，历史满分为105，包括5分的附加题。也许大家都听说了，全班也是全年级的最高分是汪恩宁同学。”他看了一眼恩宁，带头鼓起掌来，同学们的掌声也纷纷响起。

恩宁略有不安，勉强朝大家笑笑。这样的场景她已经历过几次了，最近一次是在昨天，语文老师也夸奖过她，因为她这次的语文成绩也是全班第一名。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相反，恩宁最怕语文老师表扬她或是让她介绍学习经验，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倒不是不愿和大家分享，她只是凭兴趣而已，并没花多少时间与精力。反而对于她花很大力气的数学，却仅能勉强及格，以致教数学的李老师每次提起她的成绩都很头痛。所以每次考试后的试卷总结课，恩宁都经受着冰火两重天的境遇。

课后，秦老师把恩宁单独叫到办公室，对她说：“作为历史老师，我确实应该表扬你，但同时作为班主任，我就不那么乐观了。从总分上看，你的成绩还不错，在班里排到十几名。可是各科的分数却相差很大，特别是数学这一科，把平均分拉下来许多。今天叫你来，就是我们一起分析一下，看看怎样能让成绩更均衡。”

恩宁眼睛盯着桌子，一言不发。秦老师又接着道：“其实只要把弱势科目提高一些，你的总成绩和平均分都会大幅度提高的。我真的希望能够帮到你，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恩宁犹豫着，仍没有作声。他没有着急，声音倒变得更加温和、耐心：“我知道你并不是不用功，你的努力我看得到，其实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这样的谈话恩宁在七年级的时候已经历过几次，但不同的是，从前的班主任屈老师总是把她训得抬不起头来。如今的秦老师虽然话不多，却处处为她着想，尤其是他最后那一句，几乎令她滴下泪来。她嗫嚅道：“我真的很想学好数学，我花了很大的力气，也做题到深夜，可还是没用。那些拗口的古文，我读几遍就能背下，可对于数学，我很辛苦……唉，也许我还是不够努力吧……”

奕涵微笑着，柔柔的注视着她：“我知道你在古典文学方面很有天分，也许因此你在理科方面有些吃力。不过不要紧，我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努力固然重要，但也需要运用些方法，懂得灵活变通。这样吧，我再和李老师谈谈，你先回去上课吧。放松心情，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日午后自习课，秦老师又把恩宁叫到办公室。他用轻松的语气说：“我觉得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我看了数学教材和你的考卷，我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教你，包你一学就会。”说着拿出一个本子，边翻边说：“我把你做错的题目归纳为几类，又总结解每类题目的一般方法，以及可能的变形。后面留有相似的题目，让你回去自己做，有问题再找我。我们先看这道题……”

他握着笔边讲边写，不时还望望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懂吗”。起初恩宁尚有些拘谨，但奕涵那和善的样子令她很快放松了。一道道题目听下去，她惊异的发现，秦老师似乎有种魔力，那原本让她头痛的题目经他一讲便豁然开朗，原来这些数字、图形也没那么讨厌嘛。

晚上，恩宁在昏黄的灯光下演算着习题，末末就静静伏在她脚边。她按照秦老师的要求，把他留下的题目做了一遍。每次做数学题都是很痛苦的，可今天这些题目却比较顺畅。临睡前，恩宁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本子上，不由拿起来慢慢翻着。例题、解题思路、方法、练习题等等，再配上秦老师那俊秀飘逸的字，恩宁忽然觉得做数学题也可以变成一种享受。她悄悄对末末说：“看来这个本子他很费心呢。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不能让他失望……”

立冬过后，天气越来越冷。校园里那棵老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小径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走上去沙沙作响。多数同学已穿上了大衣、外套，恩宁却仍旧一身校服，那瘦削的身子在寒风里略显单薄。

这日自习课，恩宁照例去秦老师办公室，却意外的碰上了教数学的李老师。还未打招呼，李老师便开口道：“汪恩宁，你真有福气啊，有这样一个私人教练给你补习。”恩宁一时不知怎样回答，脸颊有些泛红。

秦老师笑着招呼恩宁坐，又转向李老师道：“旭东，你似乎有些不服气啊。”李旭东道：“当然啦，你这历史老师来讲数学，分明是抢我的饭碗啊。再说，奕涵你原来不会的题目都是问我的，看来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平时也很卖力气啊，可现在这小丫头只念你的好。难道我教给你，你再教给她，这样一折腾效果会很好吗？”

奕涵笑笑说：“要我说，你这数学课真没我这历史老师教的好。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你再看看有理没理。很多老师讲课都是站在老师的角度，而很少站在学生的角度。作为老师，这些知识早都会了，他能把自己讲明白，却不一定能让学生听明白，就算当时能明白，换一道题又不会了。我呢，在数学方面没你那么专业，只是现学现卖。但我能站在学生角度考虑，他们会出现哪些问题，我也可以把自己学习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同他们分享，这样更能让学生接受。”李老师摆摆手道：“奕涵你总是很有理，我这学理科的哪说得过你呢。”说着便往外走。奕涵摇摇头：“旭东你还是这样，一说不过我就走。”

恩宁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而且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亲近的喊秦老师的名字。秦老师指指李旭东的背影道：“李老师和我是好朋友，他这个人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恩宁笑笑道：“不会啊，李老师为人直爽，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我的成绩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他还是很耐心的帮我。”然后她话题一转，“秦老师，刚才听李老师喊您……哦，不知台甫是哪两个字啊？”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回答道：“奕涵，神采奕奕的‘奕’，内涵的‘涵’。我以前没和你们说过么。”说完他一时有些恍惚，同样的话他也曾对这张面孔说过，那是在十五年前。而不同的是，如今这张面孔仍稚气未脱，可自己却已过了而立之年。这一切是巧合吗？他按按前额，都过去这么久了，大概是人有相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