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取了东西便回了府,顾婉清下了马车见了日头还好,便琢磨了想去见见那两位大夫,并把那医诊的册子给借了回来。
她把这跟双儿一提,双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小大夫果然是个尽责的大夫,世子爷常年生病,我们这些伺候着的也是忧心不已……”
说着,双儿又指挥了人把东西往她住处去,脸上带笑的朝顾婉清道,“小大夫随我来便是。”
顾婉清看了她一眼,轻轻应了声。
两位大夫跟顾婉清住的地儿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但是离世子爷住处并不远。
“世子爷身边儿有两位大夫,年长的大夫姓陈,名里只带了个和字。年纪轻的大夫姓温,名是寒字后头加了个之字。”
……
顾婉清跟在双儿身后,听着她说着那两位大夫,时不时的轻声应了一下。走了一会儿,顾婉清抬眸间便见到了出来倒药渣的药童。
在顾父未携妻儿走时,顾老太爷还是个健全的身子,家中境况也好,便带了两个药童。
后来顾老太爷身体弱了下去,而她又还是个半大孩子,两人便也只能堪堪维持着生计,那两药童也被遣散了去……
“阿知,陈大夫可在?”
双儿问着那药童,谁知那药童还未开口,另一旁房门便被人打开,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怎的,新来的也不先见见我?”
说话的人怕只及弱冠,眉目清俊,红唇齿白,此刻一双黑眸里带着不满,双眼圆瞪瞪的瞧着她,倒是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般。
顾婉清垂了眸,走上前朝他行了一礼,声音轻轻软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藏住的笑意。
“婉清见过温大夫。”
温寒之听着,恼的脸都红了。
他自小便学医,家中又是上了千年的医学大家,于是在他人还在与父母玩闹时,他却是已经随着长辈去外历练。
后头因家中长辈与苏暮母亲有点渊源,便把他扔给了苏暮,让他想着法子去救了苏暮这怪病。
故他长至十九年来,还没瞧见过比自个儿小的医者。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小的,他本想着等她来了摆摆架子再提点两句,谁知人来了,却是给那老头先拜了安!
而后他一问,这丫头,这丫头竟然还笑?当真是不知尊老,不知礼数!
温寒之越想越气,白净俊朗的脸上添了几分红色,而后他一甩衣袖,直接便进了房间,大力关了门。
被关在外面的两人都怔然片刻,而后,双儿斟酌着艰难的开了口,
“这温大夫脾气是有点不好,小大夫您……”
她看向身旁的小姑娘,不料那小姑娘眉眼弯弯,倒是笑了起来。
“无事的。”儿时她哥哥也是这般,别扭的很,实则也是没有什么坏心思。
“你这丫头倒是性子好。”
老人浑厚的声音打断了顾婉清的思绪,她往声音那方一看,便见到了一个分外和蔼的白着胡子的老人。
“婉清见过陈大夫。”
轻柔着声音开口,面上是一派恬静乖巧的模样。
其实她是听爷爷说过这位陈大夫的。陈和陈大夫,此前是太医院的院首,医术出众,后不知怎的便被罢了职位,遣送了出宫……
却不曾想,这人现如今竟是安心的留在了世子爷身边。
顾婉清抿了唇,掩饰了心中思绪。
那头陈大夫已经着了药童在外石桌上摆了椅子,招待了顾婉清坐下。
“里头太乱了,我们就在这儿坐坐吧。”
顾婉清点头应是,而后说了自己的来意。
“这次前来叨扰,实则是想讨了此前的用药记录回去看看。”
只有看了以往的治疗法子,她才好为给世子爷治病。只是这病竟是连陈大夫也没有法子……
顾婉清想着,秀气的眉不由轻轻蹙了起来。
而那头的老人已经叫了药童去取了记录册子,而待转了头,却见那白白净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蹙了眉沉思的小模样,便不由乐了起来。
“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
老人家摸着白乎乎的胡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
他是见过许多人的老人了,此次见了这小姑娘眼眸清澈,纯粹毅然,分明是个极为纯善的女孩儿。
这些年来他一直照顾着世子爷,于王府中时,过的多是勾心费力的事儿,如今来了这杭州城,一时间却只觉着无聊的很,现下来了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儿……陈和喝了口药童倒的茶水,只觉心里美滋滋的。
“你拿回去仔细看看,世子爷用的药材都得经我手,你若要用什么药材遣了人过来取便可,以后世子爷那病你多费点心思。”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已经散手不管,全权交予了她。
陈和曾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多年,见了小姑娘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刻他也只是把茶水放下,而后便笑眯眯的赶人了。
“确实是都交给你了,老夫和温大夫治了这么些年也疲倦的很。行了,老夫也得去照看着那些药草了,你便先回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顾婉清也只能道了谢便拿了东西先离开。
待人离开后,那边紧闭的门慢慢被打开……
陈和头也不回的喝着茶水,对着出来的少年道,
“就你这脾气,亏得人没被你吓走。”
温寒之闷闷的朝陈和行了半礼,而后便直接坐在了他身旁。
小药童为他倒了茶水,碧绿的茶根沉在白玉般的瓷杯中,白色的雾气带着茶的清香而来,只觉让人心中安定不已。
温寒之指尖轻点着灼热的杯壁,许久才抿唇道了句,
“那丫头……果真会治好了他?”
陈和慢悠悠了捋了把花白的胡子,眯着眼慢声道了句,
“总归我们都治不好,那和尚神医又离了去,况且那也是世子的眼光。”
也罢也罢,总归还是存着一点可能。
温寒之想着便不由摇头笑了笑,而后端起杯盏,垂眸细细品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