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道，熙来攘往。

顾婉清着一身红色侍从服，长发高挽，以红布束起。

一旁一身红衣的郎儿甩了折扇，大手一抬便拍了拍她的头顶，桃花眼里尽是揶揄味道，

“云深，你怎的变得如此之矮小？”

人来人往中，模样出众的苏暮自然而然的便吸引了街上女子的目光，此刻见这位皮相近妖的好看郎儿竟是对身旁眉清目秀的小侍郎举止亲密，便不由得红了耳根微微回了神去。

陈厨娘刚指了一篮鸡蛋，回头却是见手上提满了东西的小丫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那方一对男儿，便不由得生气的用长指甲狠狠划了她一下，

“红杏，你发什么呆，不想做趁早滚回去！”

红杏被划的一痛，不由立刻回了视线，待赔笑着取了东西，陈厨娘又转回头后，她忍不住又偷偷的往那边一瞥……触目的皆是来往的行人，那一双红衣男儿已经不见踪影。

红杏犹豫片刻，在陈厨娘停步前紧着步子赶了上去。

在林陌说完那句话后，顾婉清愤愤的把手里包好的糕点拆开，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您说我矮小，那我只好多吃点，免得旁人说您小气，养不大侍从身子不是？”

穿着红衣的小姑娘皮肤白皙，琉璃眼眸水亮透彻，灵动可爱的紧。

与此前他看见的那个淡到极致的深闺女子格外不一样。

林陌佯作恼怒的皱眉，而后又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

“我还会苦了侍从不成，你今日没点长进便把你辞退了！”

顾婉清眉眼弯弯的接过糖葫芦点点头，心里默默为被迫留在清荷院里的“真侍从”哀悼。

与此同时，被逼着与顾婉清换衣裳，佯作身子不适躺在被窝里的云深狠狠的打了个喷嚏，而后可怜巴巴的揉了揉鼻子，苦哈哈的等着自家主子归来。

被惦记的林陌看着小姑娘水亮的眼眸，轻轻咳了一声。

两人慢慢在市集里走着，京城的市集不似杭州小市，东西精致种类繁杂的多。顾婉清慢慢的也被那些个东西吸引了注意，终于最后在一处雕刻木梳的小摊子处停了下来。

“想要？”

林陌的声音在杂乱的市集里响起，顾婉清看着手艺人年迈而温和质朴的脸，慢慢点了头。

“想。”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爽快，林陌微愣了愣，瞥了眼摊子上制作粗糙的木梳子，林陌微微挑眉，却还是伸手把钱袋掏了出来。

“你自个儿选。”

顾婉清朝林陌笑了笑，而后也不客气的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在摆满了木梳的小摊子上选了起来。

小姑娘神色认真，伸出的手指如葱锻般白皙绵软，淡粉色的指甲在木梳上滑过，而后在一把刻了桃花的梳上停了下来。

“请您给我这把。”

轻轻软软的声音。

手艺人利落的把那把梳子包好，而后递给顾婉清，并朝她温厚的笑了笑，

“您拿好。”

顾婉清也朝他温和轻笑，而后双手接过木梳子，轻轻摸了摸。

这木梳浑身散发着淡淡木屑气息，触之微刺，但上方刻好的桃花模样栩栩如生，她十分欢喜。

林陌把银子递给手艺人，回头便见顾婉清对着这把梳子爱不释手的样子，便不由嘻笑了一句，

“一把梳子你倒是这般欢喜了？”

顾婉清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闻言眼眸微微黯了黯，而后便把梳子收了起来，扬唇笑着回了一句，

“很是欢喜。”

默了默，顾婉清又接着说了句，

“谢谢。”

林陌耳根微微发红，而后挥了挥扇子。

临近傍晚，林陌带顾婉清去了一家茶楼用晚膳。

林陌似是这家茶楼的常客，店中老板恭敬着走了出来，在扫到一旁红衣的顾婉清时表情微愣，而后复右带上了亲切笑意。

“小侯爷，您可是许久未来了。”

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微躬着身子为他引路。

“您可还是往常菜色？”

林陌微微点头。眼角余光看着身边小姑娘严谨的垂着小脑袋。

待至于一处雅间，那男人才行了礼退下。

林陌盘腿在软垫上坐了下来，看着红衣小姑娘还老老实实的垂着脑袋站在他身边，不由好笑的微微摇头，

“怎的，你站那儿用膳？”

顾婉清微微偏头，而后走到林陌对面落了座。

虽说是茶楼，可这儿的菜色却是极好的模样。

随着一道道菜肴盛上来，饶是顾婉清是个不吃肉的主，却也不得不被着这卖相极佳的菜肴微微吸引了点注意。

视线在那摆成了花瓣形状的肉片上停留了一会儿，顾婉清默默伸筷子夹了一旁翠绿的青菜。

这般用了会儿膳，林陌微微皱了眉，而后夹了块肉放进她菜碟之中。

对上小姑娘的目光，林陌显得格外淡定，

“你太瘦了。”

顾婉清默了默，而后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可惜我不食肉。”

软软的似他正夹住的豆腐一般，林陌微怔，而后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

“不食肉？”

“我只知晓那些个和尚守着这些规矩。”

顾婉清神色淡淡，待咽下口中米饭后才道，

“有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想去求佛，故而便得行佛门中要行之事。”

说完，顾婉清似不想再提及此事，便伸手取了茶壶为林陌倒了杯茶水。

“林小侯爷，今日谢谢您。”

林陌放了碗筷，伸手去拿那杯茶水，随意的小品了一口。

“你该谢我的地方可得多了去了，你且说说这次又是何处该谢我了？”

对面的小姑娘眼眸微垂，在灯盏之下，小姑娘小脸莹白如软玉，白生生软嫩的紧。

林陌觉得搁置在桌上的手指微痒。

顾婉清伸手捧起杯盏，而后朝林陌温和的一笑，那笑容似冬月暖阳，清风徐来，温柔暖意。

“今日凑巧，是我生辰。”

去拿茶壶的手一顿，林陌看着对面小姑娘澄净的眼眸，耳畔清软若水滴之声浅浅流来，

“您于杭州一救，是为一谢。您身为世子爷未过门之妻子兄长，见我却无更激进之举措，是为二谢。今日能领我出宅以见京城繁华，是为三谢。”

对面小姑娘看着他的目光仿若盛了盈盈波水，林陌看着她端起茶杯，而后温婉一笑，

“故，婉清谢谢您。”

在小姑娘仰头一饮而尽之时，林陌分明见到，她眼里，带着细碎伤痛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