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原因，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

听到容旬的问题，帝师微微的笑起来，他的手指黑曜石的龙头之上轻轻摩挲，让他的话仿佛多了好几层意味：“龙修有成为帝王的潜质，所以当我听到‘容贵妃’的事情时，只觉得荒谬到不可思议，在来的路上我都一直在想，龙修到底是因为什么，对你如此着迷，大费周章到如此地步。”

“……”容旬听他一字一句，平淡温和，但温和的语句组合起来，却冰冷到有些可怕，不觉心中微寒，什么也不想说。

帝师看着他，回忆一般的继续说道：“你虽然有瑕疵，注定走不上帝王之路，但你是他夺取天下的路上最关键的对手，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当年你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我带着他在卞州目睹了一切。”

容旬微微一愣，那晚龙修嘟哝的“十三岁的你”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不管是我还是他的祖父，都叮嘱他，要不惜一切防范、了解、打败你，所以我想，大约是因为从小就过于在意，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帝师浅笑着，自顾自的说完，听在容旬耳中却如惊雷一般，他忍不住看向这个男人，不管他说话时如何温柔细腻，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的存在，仿佛精心雕琢的人偶，外表美好，内里却是冰冷的。

帝师迎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又笑道：“当我听说他一箭取你性命的时候，我由衷为他高兴，但是现在我看着你，和你交流，终于明白他在意你的真正原因。”

帝师说着，目光越发专注，盯着容旬慢慢说道：“他在追逐另一个自己，追逐明明站在同样的起点上，却走向了不同方向的自己，所以，才会觉得征服还不够，还想要拥有。”

“住口。”容旬轻轻说着，不想再听下去。

帝师点点头，并没有停下来：“你毁了我最好的作品，用这样的方式，实在是令人惊讶。”

“所以你要杀我。”容旬轻轻说道，想到京都杀人案、皇子的事情，皱眉问道：：“那又为何弄出这么多事情？”

“我想让他看看，因为一个人而人仰马翻的城市，让他知道感情是多么不值得的东西。”帝师笑着点点头：“当年他登上辛国帝位，我就离开了，按理我应该等到煌煜开国才离开，但他实在是太优秀了，我只好提前去准备他的下一个对手，却不想，短短几年，他被你侵蚀得如此严重。所谓王后，若只是为了繁育后代，不管多少个王后都是可以的，但偏偏是你。”

下一个对手？容旬敏弱的捕捉到帝师话里的线索，心中一动，然后又意识到，帝师如果连这样的信息都敢透露给自己，明显是不打算留自己活口了。

看到他的表情，帝师笑了笑说：“放心，杀你这件事情，我不会亲自动手。”他见容旬目光一闪，更加惋惜的说道：“所以我说你有瑕疵，你太好读了，如何震慑得了朝堂上那群豺狼。说起来，你是我最惋惜的一个，我也不想杀你，还是留给龙修吧，他也该学会抛弃对手了。”

容旬听了，眉头微皱，他听懂了帝师的话，但是又不懂他要怎么做。

在他们对话的期间，容旬察觉到自己全身慢慢失去了感觉，应该是被下了毒，他看着怀里的天袑，更加担心起来。

帝师仿佛看穿他的想法，轻笑着说道：“放心，小皇子不会有事，至于你，根基损伤太过，就算是风子游也无法让你痊愈的，苟延残喘，倒不如真的当那个以身殉国的英雄。”

容旬苦笑，赞同的点点头，打起精神追问道：“你说为龙修准备对手，是启国还是连目？他已经取得天下，你为何要这样做？”

“世界很大，六殿下，何况帝王需要对手，就像光明需要黑暗一样，龙修会成为伟大的帝王，前提是没有你。”

“哈，”容旬微微一笑：“真不知是否该庆幸，他还没有得到你的真传。”

“很快了。”帝师微微笑着走过来，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一点，容旬无处可避，只觉得一点刺痛从手臂传来，然后意识便被往下拉去，陷入半昏沉中，他张了张嘴，惊讶的发现自己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心里不由得一阵悲伤。

帝师看着他，轻轻笑道：“这对你也是好事，从此以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自由……？容旬心里百感交集，眼睁睁看着一块石板盖了过来，瞬间陷入到完全的黑暗中，他毫无反抗之力，连不要昏过去都几乎用尽全力。

他闭上眼睛，听到帝师在屋里缓缓踱步，不疾不徐，似乎在等待终将会到来的人。

漫长的时间一丝丝过去，另一道脚步声终于响起，沉稳有力，节奏清晰。

是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