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昏迷不醒的蒋云深的时候,安康耳边嗡得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早上的时候还跟她怄气,吃她和裴祐的醋,怎么转眼就成了这副样子,满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中了多少刀,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至极。
所以那句话是真的么,他替她安排好了这辈子,然后连下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了。
安宁看着泪流满面而不自知的长姐心疼坏了,她没想到蒋云深还是会出事,京郊的殷家军一分为二,一队留守此地,另一队则跟着邹彬入城剿匪,难不成还没等到援军人就出事了么,可若是那样,不该现在才来报信。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对着来人问了一句,安宁在心中替姐姐祈祷,蒋云深还有救。
“小公爷急着支援太子,在城门力战流寇,邹公子过去的时候情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本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可他说忧心长公主,马不停蹄地往城郊赶,路上遇到了几个残余的匪徒,力有不逮,就,就......”
对方打量着安康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往下说,“人是被殷国公府的府兵发现的,他们之前和小公爷并肩作战,见小公爷走了,就听从邹公子的安排一道回守京郊。”
“幸亏他们跟上了,若是再晚一步,人就回不来了。”这一句惋惜像是压垮安康的最后一棵稻草,女子跌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出声。
蒋云深是为了回来看她,以他的身子骨儿,能帮着戚安定守了这么久的宫门实属不易,松懈之时再遇流寇,自然应付不来。
“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他生我的气了,再也不理我了,所以就跟他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她的这一句,蒋云深也许不会急着往回赶。
又或者她早上没跟他闹别扭的话,他也不会宁愿孤身抗敌,也不送她走,且因为担心她,派了自己的贴身护卫随行,这才导致孤立无援的。
哭着哭着便昏了过去,冬喜和夏吉手忙脚乱地把人抬走了,安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宜芳身边的婢女便跑了过来。
“三殿下,我们家县主要生了,怎么办,这地方有没有稳婆啊?”
安宁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荒郊野岭的,连住的地方都是临时搭建的棚屋,哪儿来的稳婆。
“邹夫人呢,叫她来,她生过孩子的。”
婢女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县主说了,不能找她,没得再被害死,且邹夫人什么都不会,生过孩子和接生过是两码事,她来了不但帮不上忙,还不够添乱的了。”
“那我也不会啊!”安宁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地方别说稳婆了,连女眷也就她们几个,“去把邹夫人喊来,有我在这儿,她不敢害了宜芳。”
那妇人一看就是吃软怕硬的主儿,吓唬吓唬也就是了。
言毕举着两只缠了药布的手走进里间,宜芳正躺在床上痛苦地喊着,安宁见状往后又退了推,她从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产妇,从前宫里的孩子大都活不下来,有的捱不到母亲生产就死了,还有的生下来也是死胎。
眼前闪过的全是那些女子写满绝望的脸,还有荀域无力的样子,他说宁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戚安宁,你还愣着干嘛,想我死么?!”宜芳挣扎着起身冲她喊道,额前的碎发都叫汗打湿了,“快去找人来,不然就你给我接生!”
“我....我不会啊....”气势弱了一大半,安宁觉得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欺负宜芳也太过分了。
被她打发到邹夫人那儿的婢女跑了回来,哭丧着脸道,“邹夫人说她也不会,叫咱们烧些开水,再准备把剪刀.....”
邹夫人想知道宜芳怀的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若是后者,她巴不得一尸两命。
若是前者,大不了就豁出去,保小不保大,睿王府还能把她宰了不成。
安宁气得直想骂脏话,她走到床边安慰着宜芳,“别怕别怕,我也不知道热水和剪刀是干什么用的,反正我就知道你使劲就好了,叫你的婢子帮你看着,我给你鼓劲儿......”
宜芳急得哭了出来,她觉得老天爷定是来要她命的,拿了块帕子准备塞进嘴里,“我告诉你,一定要保住孩子,不管男女都不许给邹家,带回我阿娘那儿,省得她没了我心里难过.....”
“还有,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折磨邹家,让邹彬一辈子不许再娶,若是敢去什么伎馆之类的,你就替我把他阉了!”
“我死之后,不葬邹家坟,牌位不许放在邹家祠堂!”
一时哭笑不得,安宁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点头如捣蒜,“行了行了,快生吧!”
整个生产过程中安宁有好几次都担心宜芳坚持不下来了,她亲自去催请那个邹夫人,可人家就是不露面。宜芳说得没错,她就是存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终于生了下来,一声婴儿啼哭过后,戚安宁也跟着哭鼻子了,“宜芳,你真厉害,你给邹彬生了个女儿!”
本来已经力竭的女子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如五雷轰顶,哇得一声大哭出来,比方才生孩子时叫得惨烈百倍,“他最不喜欢女儿了.....”
“不会不会,他不会的,这是你们的孩子,他会好好疼的。”
看着婢女把孩子洗干净送到她怀里,安宁刚开始不敢接,可对方求她行行好,说自己还要替县主清洗身体,她便只好接了过来,两只手不敢碰,用胳膊又怕夹不牢,坐在床边儿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把宜芳的千金摔着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有人扯着脖子大喊道,“匪患除了,匪患除了,咱们可以回京都了!”
这场闹剧没等到殷家大部队赶到就被众人合力化解了,可见从前他们但凡有所防备,都不至于这么被动,安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在笑以前的自己,也在笑以前的南国。
“你就叫不难好了,邹不难,你一降生就带来好运,日后什么都难不倒你。”
“什么破名字,不男?你是存心么?”刚醒过来的宜芳忽而听见这一句,气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