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耀文从《东方报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那毒辣的太阳已经渐渐散去,夕阳西下,正是黄昏当头。
1968年的香港,还远远没有后世那么的繁华,整洁,高楼林立。反而满大街的都是脏乱差,特别是街道两侧的马路牙边全都是烟头、杂物、碎叶。
不过如果抛弃这些不去看的话,此时的香港街头倒是另有一番韵味,那繁体字撰写的广告牌密密麻麻的在店铺的上面悬挂着,路上行人匆匆而过,几个小孩子蹲在街边看着手上的公仔书,颇有一种来到了80年代香港电影里的感觉。
一边走,霍耀文一边想着为《东方报业》撰稿的事情。
当下《东方报业》还只是初创,影响力肯定是不及《明报》《大公报》等成名已久的报纸的,可是霍耀文了解未来《东方报业》不仅销量上超过了《明报》和《大公报》,更是成为第一个连续29年全港销量第一的报纸。
这些是《东方报业》后来的成就,霍耀文虽然知道,但也不会把目光放的那么长远,他现在投稿到马如龙哪里,看重的不是《东方报业》的未来,而是看重当下对方缺少能够提高报纸销量的东西,通俗点讲,霍耀文就是考虑稿费问题。
现在香港的报纸行业,除非是只刊登一些新闻、马经、狗经这类专精报纸外,基本上多多少少都会邀请一些文人名家为报社撰稿,从小说到散文,题材不限。
只要小说或者文章的内容,能够吸引到读者,吸引到普通民众购买报纸,那就行了。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绝对的事情,报纸不是书籍,它的作用更多的是为人们提供时事资讯,新闻要点。
为什么《明报》成立不到9年的时间,就能够超越《大公报》《香港文汇报》这些成立二十多年的报纸,成为长期霸占全港报业销量的前三名?
除了副刊的名家专栏以外,更多的是《明报》自身的定位问题。
1959年,金镛跟好友沈宝新合作,共同出资成立了《明报》。创刊初期,沈宝新管营业,金镛则是负责总编事务,那时候每日出版一张对开报,也就是对折一次的报纸,共四面。
刚开始的时候,得利于金镛先生个人武侠大家的名气,以及其撰写的武侠小说,倒也是每日能够卖出一两千份,勉强维持报社的收支均衡。
但随着撰写到《神雕侠侣》中小龙女那一段的时候,可谓是在读者群中炸开了锅,一下子报纸销量从一两千份跌到了几百份,到最后更是落得无人订购的地步。
那一年《明报》严重亏损!
换到现在来讲,就是作者在往书里面投毒!
还是剧毒!
立刻身亡的哪种毒!
直到后来这部分情节过去,随着《神雕侠侣》的高潮部分出现,才总算是略微缓解了这个毒点,加上沈宝新的经营手法,《明报》的广告业务稳步上升,这才扭亏转盈。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让金镛看到了报纸不能完全靠文章来吸引人,所以转变了《明报》的定位和方向,不在单纯的依靠名家撰写的文章小说来吸引读者,而是走向了“言论独立”“不偏不倚”的精英报章。
所以在1962年“难民潮”,内地大批人员偷渡香港,被香港皇家警方堵截于上水梧桐山时,《明报》不顾这种敏感话题,率先在报纸上大声疾呼,赢得了当时大部分读书人、知识分子的支持。
借此,《明报》一改报格,从一份侧重武侠小说、煽情新闻和马经的“小市民报章”,提升到一份权威、独立报格的知识份子报刊。
《东方报业》跟《明报》一样,在创刊的初期,也是收益不佳,卖不出去几张报纸。但随着马如龙改变报纸定位,聘请名家写狗经,又借助自己在黑道的影响力,想尽办法弄到了一些其他马经报纸不知道的马经和贴士,这才在报业林立的香港扎下了脚跟。(贴士,舶来词,英文中的Tips,这里泛指小道消息)
不过不管在怎么改变报纸的定位格调,最基础的小说文章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内容,特别是一篇吸引人的小说,不仅能够带动报纸的销量,更能够或多或少的培养一下忠实读者,长期购买本报。
霍耀文投稿到《东方报业》,就是看中其刚创刊,连第一份报纸都还没有刊印出来,必然是需要一些吸引人的小说和文章来迅速打开市场,亦如当年的《明报》一样。
《鬼吹灯--盗墓笔记》这本书,综合了后世无数盗墓小说的精髓,霍耀文相信一旦在报纸上刊登出去,绝对是能够比之当下几乎差不多已经到达瓶颈的武侠小说,更能够吸引普罗大众的目光。
书中各种的鬼魅魍魉,民间传闻,山野杂说,以及添加了部分真实的考古过程,和足够经得起推敲的盗墓手法,不仅让普通的读者市民看个热闹,更是能够吸引那些历史爱好者、考古爱好者的关注。
一边想一边走着,等快要出了贵州街,来到巴士站的时候,霍耀文才愕然想起张老师家好像就是住在贵州街。
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下午四点一刻,想着这个点去拜访一下张老师,应该不至于被对方拉着留下来吃饭。
想到此,霍耀文刚好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摆摊卖生果的小贩,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坐在地上卖生果的小贩见有人走过来,也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脸热情的说道:“先生,请问买点什么?”
或许是看霍耀文一身读书人打扮,文质彬彬的气质,连带小贩都不自觉的用上了“先生”这个称呼。
“来个西瓜。”霍耀文看着小贩车上除了西瓜外,还有凤梨、葡萄等几种夏天常见的生果,想了想又道:“再来一斤葡萄。”
“好咧。”
小贩连忙拍了一下面前五六颗大西瓜,尽可能的找到一个最重的,长秤以后说道:“一斤五毫钱,总共十四斤……”
...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
愿丧生回谢爹娘,
偷偷看,偷偷望,
佢带泪带泪暗悲伤……”
顺着记忆里的路线,霍耀文拎着买来的大西瓜和一斤葡萄,刚来到张老师所住的楼层,就看到过道边,张老师正舒坦的躺在一张摇椅上,左手拿着蒲葵扇,右手端着一个小小的陶瓷茶壶,一边听着老式收音机里播放的粤剧作家唐涤生在五十年代创作的粤剧经典《帝女花》,一边嘴里跟着哼哼唱了起来。
PS:这本书有人看吗?另外《帝女花》真的好听,推荐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