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黄英就要迁宫,圣旨这会儿已经颁下,一切无可更改。
早晨醒来,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实在是意外之喜。这是佑熙十年的第一场雪。
“娘娘,该走了。”
沉香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站在殿檐下,看着立在前面撑着伞看雪的黄英,出声提醒。
邺国在西边,气候严寒,十一月初便开始下雪,陆陆续续能下到明年二月底,所以雪对于邺国人来说实在不是稀罕物什。
黄英今天穿了身玫红色衣裳,外面套了件红色斗篷,简单地挽了个髻,髻左右有石榴红的花钿作为装饰,衬得一张脸娇艳明媚。
自从小姐入宫以来,沉香再没见过她这样打扮。
施良玉年轻时最喜红色,入宫之后则多穿素静的绿和昭显地位的黄。
她曾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容貌艳若桃李,媚骨天成,进了宫,做了皇后,却兀自压抑天性,由那桃花变成了端庄大气的菊。
沉香觉得这世上再没比她家小姐更称职的皇后了。
她是家生子,陪了小姐二十余年。
她为小姐感到不值。
在沉香看来,当谁的皇后不是皇后?
皇后之位本是小姐的囊中之物,小姐却非要舍近求远,违逆父命,去扶持当时的三皇子,如今的圣上。
若是圣上对小姐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可是呢?
小姐到底是痴心错付,虚度年华,到头来一无所有。
她也跟着一块儿倒霉。
黄英赖着不走倒不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赏雪,而是因为818告诉她承烨躲在殿外窥探她。
这会儿雪下的越发紧了,黄英用脖子夹住油纸伞,将双手伸出伞外去接雪。
施良玉身体寒凉,那雪落在掌心,竟然久久不化。
她转身抬头,看了眼殿前承烨亲题的匾额,若有所思,最后朝沉香缓缓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东西到时有宫人替她搬,她只让沉香带了那身她最喜欢的舞衣。
承烨赏赐的,她一样没拿。
既要断,便断的干干净净。她施良玉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败,也要败得潇洒从容。
沉香跟着刚走出殿外,突然愤怒出声:“真是狗仗人势,这时辰了殿门外的雪竟然还没扫,要是以往……”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她看了眼身前瘦弱的女人,悲从中来。
“沉香,我被剥夺的是一种生活,而不仅仅是一个名号。”
她原先有上百个宫人伺候,这会儿愿意跟在她身边的却只有一个沉香。
真是树倒猢狲散。
黄英刚要走,远远地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
“皇后姨姨,你等等元熙啊!啊,跑不动了,累死我啦!”
这会儿听到一句“皇后”,黄英身形一震,心下五味杂陈。
迟疑的片刻,西边巷道里跑来了一个一米左右的红色团子。
说团子不为过,许是宫人怕元熙着凉,惹淑贵妃责罚,将他穿的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十分滑稽。
沉香在身后不由自主的笑了声。
元熙是她庶妹施飞霜的孩子。
“姨姨今天可真好看!”
黄英半蹲下身,向元熙张开了臂膀。
元熙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小脸红的像苹果,他见姨姨这样,目光骤亮,立刻冲进了黄英的怀抱。
孩子一身蛮力,黄英身体又弱,冷不丁受着一下,黄英竟跌坐在雪里。
“小姐!”沉香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