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人耳目,徐滢挑了墙壁看起来还算严实的茶馆雅室。
进门落了座,伙计上了茶,徐滢瞬即撩眼冷笑:“你还真是越混越了得,竟然变成了下人。”
袁紫伊嫌弃地看了眼杯子里的茶叶,惯性伸出一只手托着杯底,说道:“谁说我是下人?我可是袁家正儿八经的原配嫡女!
“那姓袁的原配早死,留下一儿一女无人照顾,后来便娶了个继室,就是那姓路的死妖婆。我这原主从小被路氏打怕了,上个月因撞见她毒打原配的儿子,发狠说要告诉姓袁的,路氏害怕了,半个月前就弄了碗生附子汤把她给毒死了!”
徐滢啧啧声道:“哟,是嫡女你还混得这么惨。”
袁紫伊瞪她道:“你行你上?”
徐滢哼了声,拿起桌上摆着的折扇风流倜傥地扇起来,又斜眼道:“这么说你是半个月前来的?我是死了之后穿过来的,你又是怎么来的?难不成因为你作恶多端,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索性降了两道天雷把你给劈死了?”
“你当我像你?”袁紫伊冷笑望着她,转着手里杯子道:“话说你死的时候我居然没能赶过去看看,真是可惜,听说喷出来的血血足足一大盆呢!驸马听说后赶到门口连门都没进就捂着鼻子走了,要不是宫嬷作主帮你收尸,大胤可就多了个光身子赴死的公主了!”
“是啊,我倒是有宫女收尸,你呢?”
徐滢哔地一声收了扇子,“你陪嫁带过去四个丫鬟无一例外被董畏暗中收了,你把她们整得要死要活,她们都恨不能直接掐死你,自然是不会帮你收尸了。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可是你好歹是首辅家的大小姐,又何必把一腔嫉妒摆得那么明显?”
徐滢扬唇笑起来。
袁紫伊不动声色斜睨她:“我作恶多端活该被雷劈可到底还是穿成个女人,你呢?你这么圣洁高尚,怎么穿成个不男不女的阉人也似?”
徐滢闻言,立时解了头顶束发,摇摇一头青丝:“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我到底是男是女?”又伏到她面前倾了身:“要不要我再脱了衣裳给你看?”
“滚滚滚!”袁紫伊推开她:“哪世看到你身上都没三两肉,我可没兴趣看!”
“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徐滢坐回去,抬手束起发来。一会儿小鬏鬏扎好了,又慢条斯理道:“我如今可是官家小姐,比你这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商户女可体面多了。你要是再敢得罪我,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你捏死。”
袁紫伊叹了口气,喝一口茶道:“恐怕我还没来得及得罪你,就已经先被打包塞到财主儿子的床上被蹂躏而死了。路氏那个死妖婆,上次把我推给东郊刘家不成,这次又吹活了袁肥猪的耳朵,答应以一千两的聘礼把我送出去。”说到这里她扭过头来:“话说回来,你订亲了没有?”
徐滢拉长脸:“关你什么事?莫非你还想再坏我的婚事!”
“你不说我就去徐侍郎家把你是个妖孽的事情说出来!”袁紫伊道。
徐滢顺手便将杯子砸了过去:“死扫把星!你果然去查过我了!”
“哪里用得着特意查?”袁紫伊避开杯子,捏了两颗杏仁在手里揉来揉去,“那天捉你的那个少年太好打听了。我往五军衙门口转了转,很容易就知道你哥哥在端亲王世子手下当差。”
“是端亲王手下,不是世子!”徐滢甩了记眼刀过去。
早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老实,不过这也没什么,她可不信她有那个胆子敢去捅她的底,谅她前世再有手段,也逃不过这辈子是个商户女的命运。一个街头商户女跑到徐家诽谤他们家的小姐是妖孽,凭徐镛一拐杖就能把她打死了!
不过这死丫头这么精明,再呆下去恐怕她连她代替徐镛进衙门的事都要知道了。这事可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她站起来拂拂衣摆:“我走了。”
袁紫伊拽住她袖子:“咱俩是发小,好不容易又碰面了,可见缘份不浅。眼下我有难,你怎么能就这么走?起码帮要我摆脱袁家不是!”
徐滢抬脚踹开她:“谁跟你是发小!”
“咱俩四岁就认识,六岁还滚在我祖母床上打架,我脚脖子上有你抠出来的疤,你手腕上也有我咬过的牙齿印,我的枕头上还落下过你睡觉留下过的口水印,咱俩还一块偷过我祖父藏着的酒喝,不是发小,是什么!”
“是仇家!”徐滢不假思索的。从抢她糖害她丢脸起,到坏了她的婚事让她那么早死,居然还有脸说跟她是发小!啊呸!
“徐滢!”
“叫魂吗?!”
袁紫伊握起拳头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六岁生日的时候我还送过一只木蝴蝶给你!”
“哈!我拿到的当天晚上就扔了!”徐滢扭头看着窗外。
袁紫伊扑上来掐她的脖子:“那是我亲手做的!”
徐滢被迫反击,两手去薅她的头发。
两个人战在一处,一会儿杯子翻了,一会儿桌子倒了,一会儿凳子掀了。
门外的金鹏听见动静破门而入,慌忙上前拉开二人拖起她们。
徐滢正了正身上衣裳,瞪了眼同样打绿了眼的袁紫伊,掏出锭碎银拍在桌上,出门了!
袁紫伊抓起只杯子砸过去:“你个没良心的,你始乱终弃!”
声音飘过门槛飘进楼上楼下,底下大堂里坐着的茶客纷纷充满鄙夷地往急步楼的徐滢望过来。
徐滢握拳在楼梯上顿一顿,又以更大的动静回到茶室门口,大吼道:“先把你肚里的野种处理掉再说!”
满楼茶客的目光立刻又往门口的袁紫伊射过来了。
袁紫伊颤抖着瞪向她:“你够狠!”
徐滢冷笑:“彼此彼此!”
袁紫伊哇地一声捂脸哭起来。
徐滢嗤道:“真不要脸,连在妾侍们那里学来的招数都用上了!”
“对什么人用什么招数,我要是还端着总教头夫人的架子,岂不早被袁家那对狗男女折磨死了?”
袁紫伊迅速抬脸望着她,站起来:“人活着什么最重要?活命最重要。前世里你我斗得你死我活,结果你吐血死了,我去看你的路上又被核桃仁卡在喉咙里呛死了。你知道你混得比我强,可再强你也不是公主了,要不你把我从袁家拉扯出来,回头我帮你过上好日子?”
徐滢冷笑:“说得好像你什么时候过得比我好似的。”
袁紫伊拍她胳膊:“凭咱俩的手段,能坏到哪里去?我可以帮你物色门好婚事。”
“谢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徐滢瞪她,再也懒得理她,抬脚扬长而去。
袁紫伊抓起走廊上一只笤帚扔过去,可惜没扔着,顺着楼梯啪啪滚落在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