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仍然放狠话说柳小姐迟早有一日会成为他的人,这些日子柳小姐便一直住在姑母这里, 陈县令对此气愤不已,不但亲上蒋家理论过,还连上过三四折子告这姓蒋的。但因为没成事实, 所以朝廷也一直没拿出个说法。
陈夫人这几个月便就私下搜集了曾经被蒋讼危害过的乡邻的证据,谁知道被蒋讼得知,几番暗地里打压,弄得好些人都不敢再跟陈夫人接触了。若是宋澈再不来,陈百湘便打算带着这些进京告御状。
宋澈看过这些印着各种指印的证词,气怒地塞到徐滢手上,咬牙与陈百湘道:“我听说除了这些,他还有欺凌军户的罪行?”如果仅只是欺男霸女,那么宋澈是没有权力直接接管回京上奏的,必须得有危害到军户头上的罪行他才能借此立案。
陈县令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军户并不归下官管,就是有罪证也落不到下官手上,大人如果要数罪并罚,恐怕还得往卫所去去。”
“不用!”
这时候一直陪着柳小姐在屏风后的陈夫人走出来,凝眉道:“我知道有个人手上有他所有的罪证,这个人就是蒋夫人!”
“蒋夫人?”宋澈凝了凝眉。
“正是。”陈夫人颌首,”蒋夫人在蒋家处境异常艰难,当初我在搜集证据的时候,有一次她曾经悄悄找到过我,说是要把蒋讼的罪证都交给我们,让我们替她把蒋讼送上绞架,救她出生天。只是后来我一直没有等到她,碍于蒋讼的恶霸,我也一直没敢去。“
众人皆默了默。
徐滢忽然道:”蒋夫人为什么不求助娘家?“
陈夫人叹道:“蒋夫人之所以会嫁给这个畜生,都是因为她爹被财钱糊住了心眼儿,蒋夫人面貌十分出色,打她未及笄时蒋讼便盯上了她,她娘家恨不能再变出一个她来哄住蒋讼,哪里还会替她出头?”
宋澈听到这里看了眼徐滢,站起来道:“既如此,我们便再去联络联络蒋夫人。”
陈百湘夫妇忙挽留道:“小王爷远道而来,下官已经置办了些粗茶淡饭,还请赏面。”
宋澈道:“不吃。”出了门。
陈百湘嘴张了半天,才被夫人掐醒追出去送客。
回到客栈里,宋澈脸色还没见好。
徐滢给他沏了茶,又上了点心,然后拢手站在一旁。
宋澈盯着地上看了半日,忽然猛地一拍桌子:“这个姓蒋的简直太不是人了!”
徐滢挑挑眉,没接话。
这样的地痞流氓不是很多么?虽然确实很渣,但是要动用到他堂堂佥事大人亲自下来办案显然就有些煞有介事了。
她想了想,说道:“大人进宫的时候,皇上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宋澈抬起头:“能怎么交代?说是这个案子办下来,承德卫的接任人选便让我自己挑。”
徐滢眉头略动了动,再说道:“这折子是谁上的?”
宋澈顿了下,扭头望着她:“是你伯父。”
徐少泽?徐滢目光微闪,直起腰来。
柳小姐说这案子已有三个月之久,以陈百湘夫妇此事的重视,必然不可能拖很久才写状子,何况他们先后还上了好几道,可见兵部接到告状已经有很久了,既然有这么久了,为什么最近才递交内阁?
蒋讼身为副指挥使,上头还有个正指挥,正指挥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存在感,反倒是他这个副职在承德耀武扬威,可见这姓蒋的在朝中也是有人的。兵部择了这个时候放状子,必定不是偶然。
再想想陈百湘竟然提前收到信,这说明宋澈这一趟应是有人在暗中窥视的。
窥视也分两种,一种有害一种无害,状子是兵部上交的,整个大梁还没有敢对宋澈下手的人出现,可以初步推断窥视的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此外,皇帝许了宋澈这个承诺,这一则表示皇帝对宋澈的鼓励,二则也说明这案子并不难办。否则的话他凭什么认为初出茅庐的宋澈会办得下来呢?
既然这状子还是经徐少泽提上去的,徐滢再往深里想想,也就不难明白个中因由了。
她伸脚勾了他面前的椅子坐下来,说道:“大人不必费神了,就拿咱们手上这些罪证回去,就已经足够交差了。”
“这是什么意思?”宋澈皱了眉头。
“意思是, 这十有八九是个圈套。”徐滢从他带来的茶叶罐子里捏了一撮茶叶给自己泡茶,“这案子兵部早就有定论了,不过是冯玉璋送给皇上和大人的一记人情而已。莫说大人还真的去找了陈县令,就是没找,你在承德逛两天空手回去,这案子也是你的功劳。”
宋澈黑了脸:“冯玉璋?”
徐滢道:”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关注过首辅林阁老即将致仕的消息?“
宋澈微顿:”知道。“
“林阁老致仕,内阁必然又要推举一位首辅。我们大梁内阁阁臣个个才学渊博政绩累累,要想分个高低,大人觉得是件容易的事吗?”
宋澈愣住, 终于没再回话。
五位阁臣都是伴随皇帝一起过来的,要分高低还真不容易。“你的意思是,冯玉璋明知道皇上和我要拿卫所开刀,所以故意拿这个案子来讨好卖乖?”
“差不多。”
徐滢啜着茶,“林阁老致仕在即,而今年朝中并没有什么大事可以争取,既然你小王爷跟卫所将官们干上了,冯玉璋当然乐意帮你一把。帮了你,也就是帮皇上。而通常情况下,年轻气盛的小王爷你肯定也是不会拒绝有阁老相助的,这样一来,不是皆大欢喜么?”
宋澈越听脸色越青,“他冯玉璋, 这是看准了我宋澈是个草包?”
徐滢耸肩,“其实你就是接受也没什么,至少对你早日肃正军纪有利。”
宋澈握拳望着地下,咬牙道:“可我并不是图什么虚名,我要的只是证明我自己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他冯玉璋若是堂堂正正来寻我,我兴许会感激,可他如此轻视我,玩这些圈套让我往里头钻,看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他牵着走, 我若答应他,还立世当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