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前到了袁家。
袁家宅前一地的炮竹碎屑,门下也挂起了红灯笼,大门口不断有人谈笑风生地出入,看得出来袁怙升了官身之后,短短半日内,已经有许多人知情前来庆贺了。
徐滢乘马车低调到府,袁紫伊早着人清了场,将她迎到自己院里。
“你既是乘马车来,想来也是不愿人知,所以我就免了那套虚礼了。”袁紫伊目光往正院方向扬了扬,“路氏那种人你大约是不想见的,老袁那人嘴又笨,倒不如咱们俩安安静静说会子话的好。”
徐滢没有意见,本来她就是冲她来的。帮他们捐官不也是为着日后常来常往的方便?
这里着侍棋将带来的几色小礼送去正院,便就解了貂裘,在罗汉床右侧盘腿坐下来。她在别的人面前都还保留几分与生俱来的衿持,在袁紫伊这里却根本不必。她接了她沏来的茶道:“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犒劳我?”
袁紫伊边坐下边瞪眼:“见面就讨谢,你们兄妹俩怎么一个德行?”
徐滢愣住,这又关徐镛什么事?
袁紫伊也将两腿盘上床,绷着脸望向她道:“我先问你,是不是你让徐镛来找我入伙开铺子的?”
徐滢耸耸肩,这还用问?
袁紫伊就冷哼了声,说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难道他没答应?”徐滢问。这没理由啊,倘若他不答应,怎么会来找她说这事?
“答应倒是答应了,他给了一万五千两,但却让我帮他当管家!还说什么用你母亲干姨侄女的身份帮你母亲出谋划策对你们徐家的人!”袁紫伊咬牙切齿,搁在桌上的两只手也握起拳头来,“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三番五次地耍我,现在已经让我忍到了极限!”
徐滢嘴巴张得更大了:“他耍你?”不可能吧,徐镛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耍她?
袁紫伊这里便把徐镛来找她的前因后果全给说了,冷笑道:“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徐滢张口结舌,徐镛居然是这种人?他最近闲到居然会去调戏袁紫伊了?不对啊,他这么闲怎么不去调戏别人?怎么不去往长房里插一脚搅搅浑水?根据她的经验,这哪里是什么耍她,根本就是单身寂寞冷的光棍汉在设法引起目标妞的注意力啊!
难道……
她猛地一拍桌子:“难道你要当我嫂子?!”
袁紫伊被她这一拍立刻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被她说出来的这句话更加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
屋里忽然静下来。
徐滢两眼骨碌碌盯着她看,脑子里也在飞速转动。
看模样袁紫伊还没怀疑到徐镛的动机上去,她在男女之事上是没她徐滢看得透的,这从前世里她喜欢上的是驸马那种人渣就能看得出来,她在这事上不怎么开窍。徐镛说的话做的事,很明显就是对袁紫伊有了意思,只是她还没明白罢了。
没想到徐镛会瞧中她?
不过徐镛没挑明白,那她最好也别把这事给捅破了。
于是她缓下神色,打了个哈哈,重新坐下来说道:“多大点事儿,值得你气成这样。你又不是徐镛的媳妇儿,这么小心眼儿,他当然会想着逗你玩玩儿了。其实他平时在家也常这么耍我,没有什么大不了,你越生气他越来劲。”
袁紫伊愕然。“他对你也这样?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咱们又没天天在一块儿,我哪能事事告诉你呀!”徐滢斜觑着她说。袁紫伊嫁给徐镛那也不错,那徐家那堆她就不用操心了,也省得她日后再忧虑究竟哪家的小姐更适合他,又得挖空心思地去打听人家家底人品。
袁紫伊人品虽然也不咱地,但胜在她知根知底,这省了多少功夫。
袁紫伊听他这么说,便也犯起琢磨来。既然那姓徐的生性就这么贱,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大不了等手头有了钱,先连本带利把他那多出来的五千两银子还给他算数。
这里瞬间心安理得,正好门外丫鬟来问传话,便就着人撤了方桌,换上长桌。
厨下备的是桌山野小菜,十分可口。
徐滢便就顺势说到了这次去海津逮兔子的事,顺便也把在山上发现脚印的事以及宋澈遇袭的事给说了。“背后这些人十分狡猾,而且他们功夫很不弱,大梁这些年并没有出过什么事,只有十年前崔涣遇袭那事和卫所这事有些奇怪,因为时间上有些联系,我总怀疑说不定就是这拨人。”
“那皇上知不知道?”袁紫伊问。
“不知道知不知道。”徐滢吃着茶,“我只是心里疑惑。”
袁紫伊想想,又问道:“那那个画着脚印的衬布呢?给我瞧瞧。”
徐滢自然是没有带在身上的,只好让她改日去王府再给她看。
如今袁家已是官身,袁紫伊与她往来名正言顺,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不过她仍是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就只是个脚印而已,就是换成大胤首辅之女,又能看出什么来?
饭后再聊了会天就散了。
宋澈却是日暮时分才回。程笙这里并没有打听到什么,姓马的有,叫三爷的也有,但就是不认识颌下有痣而且穿戴富贵的马三爷。
随着太子的指示,这件事渐渐被愈来愈浓的隆冬气氛掩盖了。在海津时面临的威胁和迷惑,渐渐也离人们远去。毕竟大梁的根基是稳固的,朝中还是贤臣忠臣掌着的,皇帝和太子是明是非的,后宫也是安稳的。奸佞虽不可免,但都没有漫延扩展的迹象。
邪不压正,人们心里都充满了信心。
腊八一过,朝廷里忙碌起来了,吏部也热闹起来了。
五军都督府几位大都督副都督都碰了面,端亲王开始马不停蹄地与众老友们碰头喝酒,宋澈因为去年五军大操演输了而耿耿于怀,最近也常与各军营互动频繁,说是要知己知彼然后在明年的大操演上做到百战百胜。
中军营里进人的事最终定了下来,袁怙已于冬月底进了经历司任经历,衙门里虽有不服气的老鸟,但大多数人还是有容人的胸襟,何况袁紫伊对于官场上事情也熟,因此他进衙这段日子并没有遇到多少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