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子走了,孟公馆也马上就要改门立户了,这个一辈子追随孟敦儒的老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姓于,小姐叫我一声老于就好。”老于头似乎看出了江若男眼里的悲悯,忽然抬头一笑,笑容轻松释然,“小姐不必为我担心,老爷走之前,已经都给我安排好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愿意自家老爷被人误解,飞快地解释道:“我十几岁就跟着老爷,是老爷带我出国避难,如果没有老爷,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我的一切都是老爷给的。这次老爷回国,是打着落叶归根的念头,我伺候了老爷一辈子,当然也要跟老爷一起。”
“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老爷没办法又只能回M国那边。”老于头说着顿了一下,“老爷本来是要带我一起走的,可我毕竟年纪大了,落叶归根,就替老爷在国内守着,也挺好的。”所以,是他自己想要留下,不是老爷丢下他走了。
作为一个生在新华国长在红旗下的普通平民五好新青年,无论前世今生,江若男都没有见过这样世仆一样的人,也无法理解他们那种忠诚为主一生效忠的的思想,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不赞同。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信念和活法,而人和人的相处应该求同存异。
“嗯,我明白了。孟老先生,的确是个好人。”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拿人手短,孟老先生对她来说都是个好人。而且又是在这样一位孟敦儒的忠仆面前,对于夸赞的话她也不能吝惜不是?
老于头显然很高兴:“是的,老爷不仅对我有恩,老爷回国以后,也为当局为人民做出了很多贡献……”他说起来滔滔不绝。
江若男得了好处,也没有不耐烦,也应和着,两个人大大地夸了一番孟敦儒,而江若男也并不是白做工,从老于头嘴里,她了解到了孟敦儒更多的方面,在风雨中奋力拼搏,坚定果敢却又心存善意。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这样的机缘巧合,应该是她一辈子也没办法接触到的吧?不过,在知道了孟敦儒的一些过往和性格之后,她觉得,如果再见面,也许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吧?
当然,前提是十年过后孟敦儒还愿意回国,以及,他可一定要健康活着啊!
“唉,果然人老了话就多,江小姐,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大概是因为江若男听他说了那么久,老于头这个时候说话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疏离的恭敬,反而更多了几分亲切和随意。
“也行,我们是该去吃饭了。都打扰您这么久了。”江若男也赶紧起身,不好意思道。
她和陆振军出门去,临走之前,还是说了一句:“于老伯,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不方便的,可以来找我们。”这话说出去以后,江若男自己都惊讶了。
这可算是自找麻烦上身了吧?算了,就当她难得发一次善心吧。
不过,“陆振军,你应该也有办法安置老伯的吧?”
陆振军好笑:“当然。”大不了,就把于老伯和这些古董收藏一起托付出去。
江若男觉得自己好像被陆振军嘲笑了似的,也连忙补充道:“当然,花费什么方面,都可以由我来解决。”只顾自己发善心却给别人带来麻烦,那是圣母。江若男最怕这样。
陆振军刚溢出来的笑就僵住了:“行了行了。”都说多少次了,夫妻一体,江若男就还是说这些不让人高兴的话!
江若男还以为是这些果然有点麻烦,才会让陆振军不那么高兴。可已经说出口的话,总不能又当什么都没说过吧?
她看着老于头,有些尴尬。
“放心吧,老爷给我安排的很周全,我会生活的很好的。”老于头总是那么的察言观色、善解人意,一看江若男的神色就已经率先开口。
“额,那这样就很好……”江若男都说不下去了,刚刚还让人遇到麻烦可以去找他们呢!
“于老伯,您不会遇到麻烦当然最好。那也是我们的期望。”陆振军接过话,“但是,如果万一您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他说的那么郑重,本来并不以为意的老于头也不自觉就听了进去:“好,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来找你们帮助。”
如此告辞之后,两个人去银行取了钱,回了营区,江若男就催促着陆振军去把钱上交了。
因为江若男的强烈要求,上面本来要对这样的行为大肆嘉奖的,也只好取消了。
主要是宋头儿也觉得江若男说的对,财帛动人心,本来孟家给江若男送钱的事情就没多少人知道,而且人都全部上交了,要是这次嘉奖说出去,那些人不会觉得江若男会这样的大方,他们只会猜测江若男肯定还留下了很多钱,到时候,估计又会引起一些人的小心思。
为了减少麻烦,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对外只说是孟敦儒捐赠给他们的钱。
当然,上面还是给江若男记了一功的,毕竟这笔钱,说实话可真不是个小数字,就连宋卫国听说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当时还反复确认是真的要捐出来吗?还反复追问了陆振军,确定是江若男的真实意思,而不只是陆振军自作主张,最终才接受了。
所以肯定是要记一功的。这样的功劳,除了记录在上面的档案上,下面的人当然都不知道。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奈的举动,却因为这一个记录,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让江若男和陆振军逃过一劫。当然,这是后话了,此处暂且不表。
在把这件事处理之后,陆振军又按照对江若男的承诺,找人把那一屋子的古董收藏圈都搬走安置了。
对此江若男没有过多置喙,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信任陆振军,而且所谓秘密,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也不会去问。
只剩下另外三张存折单,被江若男压箱底一般地收藏着。没办法,现在他们还是很招人眼球的,一举一动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即便是很想把钱取出来,也必须压抑着,尤其,绝对不能在梁城取钱了——要知道上次他们取钱就已经出尽风头了。
而等到江若男终于找机会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过年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