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闻言瞪了长平一眼。
这小子,一跑出去就跟脱缰的野马似得,净顾着玩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记不住,真是该修理了。
瑾娘看向长安,长安讪讪的摸摸鼻子,回了一句,“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记忆中宿轩和宿征似乎没和我们说过此事。”不然他多少该有些印象的,可现在脑子里根本想不起一丝一毫和应天书院月考旬考相关的事情,那就只能是宿轩和宿征忘记说了。
瑾娘还能说什么?她啥也不能说了啊。
她对长平这个马大哈不信任,可对长安这个长子嫡孙是非常信任和认可的,所以长安的话在她这里份量很高,她轻易不会去质疑其中的真假。再说长安的记忆力好,虽称不上一句过目不忘,也差不多哪儿去。既然他都说没印象,那就只能是宿轩和宿征当真忘了此事,没有和他们提及。
不过说不说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等两人去了书院,早晚会知道。
现在提前知道了也还好,最起码可以督促两人努力上进。不然真的在丁字班蹉跎两三年,再好的天赋都白费了。
瑾娘就激励两人说,“你们俩争取旬考的时候考到丙班去,这样才好参加下一届童子试,到时候和你们舅舅一起考个秀才回来。”
青儿至今也未中秀才。
原本三年前林父准备参加秋闱时,就觉得青儿的火候到了,让他参加次年的童子试。可惜天不遂人愿,到了考试那天青儿不知是吃错了东西还是受了凉,亦或是考试紧张了,上吐下泻起不来身,就错过了考试。所以,他至今还是个白身。
不过一时没能参考也无碍,毕竟知识重在积累沉淀。
青儿多磨砺几年,也能压压性子,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个好事儿。况且他如今有林父这个进士父亲倾囊相授,那下一届童子试拔得头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说不得青儿届时还会一鼓作气,连秋闱都参加了,再捧个举人功名回来,那林家就真的风光了。
瑾娘如此一说,长安和长平的神色都肃穆下来。长安道,“我和长平不敢和小舅舅比才学,也不敢承诺会比小舅舅先中举人和进士,毕竟小舅舅年长我们几岁,学问上肯定也比我们好些。但我们也有志气,也不敢落后小舅舅太多。即便之后不如小舅舅先得功名,日后我俩也必当迎难直上,争取早日考出个名堂来。”
这就是给出一定会出息的承诺了,瑾娘闻言心中大慰,连说了几声好。
瑾娘到底在坐月子,也不好多费神,所以和几个小的说了话后,就又回屋里歇息去了。
翩翩和长乐、小鱼儿不知是不是受了长安长平可以去书院读书的刺激,三个小姑娘也努力认字学习起来。她们也不仗着钱夫子对她们宽容优待,在课堂上做小动作开小差了,个个都精神十足的听讲发问,学习的劲头足足的。
这事儿还让钱夫子吃了一惊,还以为三个小姑娘是在哪里,因为学问不足被人挤兑嘲讽了,才铆足了劲儿学习。回头他还忧心的和桂娘子一说,让桂娘子找瑾娘打听打听。
桂娘子疼爱三个小姑娘,也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正经事来办,很是郑重的找到瑾娘,探听一番。
瑾娘闻讯后也是哭笑不得,稍后把自己的猜测和桂娘子一说,两人都捧着肚子笑起来。
桂娘子边笑边叹,“可惜大齐没有女学,不然把这三个姑娘送到女学中,迟早都得传出名声来。”
瑾娘对桂娘子夸孩子的话是认同的,三个小姑娘看着都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可骨子里都有一副拗劲儿,她们真要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也铁定要做成的。
她心里觉得桂娘子说的对,可嘴上却谦虚的道,“桂娘子别夸她们,都是三分钟热度,过了这十天半月,没有外力刺激她们上进,那三个小混账都得被打回原形。桂娘子快别夸她们了,不然她们知道该羞了。”
桂娘子就说,“得了得了,在我跟前你还谦虚什么?我和你一个屋檐下住着,几个姑娘什么人品脾性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你别埋汰她们,我觉得她们都好着呢。”又道,“你要是觉得她们混账了,惹你烦闷了,你把她们交给我,我给你好好养着。别说是三个了,你就是再来十个八个,我也能给你养的好好的。”
“那不行。那都是我的心肝肉,被你领走了我晚上得睡不着觉了。”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桂娘子事忙,院子里还晾晒着许多药材等待处理,所以她又例行给瑾娘针灸按摩挤压过恶露后,就离去了。
桂娘子离开不久,翩翩和长乐带着小鱼儿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翩翩手中还拿着个胭脂盒,盒子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木盒,上边雕刻着缠枝花纹。这盒子劣质的很,一文钱就能买五个。盒子里边的胭脂也不怎么好,瑾娘还在林家时,碍于家境窘迫,用的胭脂水粉都不怎么好。这胭脂卖的便宜,总共不到十文钱,她还真用过。至今瑾娘都还记得,那盒未用完的胭脂,就放在梳妆台上边的盒子里。
当时觉得那胭脂好,不舍得用,可后来嫁进徐家,见识了更好的胭脂水粉,那盒胭脂就被她遗弃了,至今也再未被启用。
连她都不屑去用的东西,翩翩却拿在手中,这不和情理。
瑾娘就看向翩翩,等她开口,翩翩几人给瑾娘行过礼,就笑嘻嘻凑到她跟前,“嫂嫂,你快看看,嘿嘿嘿,这是我和长乐一起做出来的胭脂,嫂嫂你试试好不好用。”
“你们……做胭脂?”
“嗯嗯,我和长乐一起做的,我俩觉得好的很,香香的,里边的脂粉也很细腻,味道也好闻,要是拿这脂粉出去卖,嫂嫂你觉得能挣钱么?”
瑾娘打开盒子一看,拼命忍笑。就这颗粒这么大,香味这么刺鼻的劣质胭脂水粉,在平阳都不一定有人买,更何况是在物品更加精美奢靡的京都。这东西,扔到大街上都不一定有人捡。
心里给这胭脂打了个大大的×,瑾娘却没有把嫌弃的神情露出来。
她只是恰到好处的,非常好奇的问翩翩和长乐,“你们两个怎么想起来制胭脂水粉了?是太无聊了么?”
翩翩一脸沧桑的感叹,“那里是太无聊了,我们做胭脂明明就是为了挣钱!唉,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嫂嫂你不知道,咱们一家人上京来以后,就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花费了足有三千两的银子。这么多银钱,要是在平阳,足够咱们一家吃喝不愁的过五六年了,可在京城,连一年时间都撑不到。唉,花钱似流水,这钱是真不经花啊。”
翩翩一脸慨叹,瑾娘也心有戚戚,要不怎么说京城居大不易呢?
在京城居住是真花钱,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花不少不说,就是养活府里这么多丫鬟仆役,也花费的多。
但这还是小头,真正花销的大头,是节假日送出去的贺礼。另外,徐二郎如今为官,官场上应酬往来不得花钱?上司同僚有纳妾嫁女得孙迁宅不又得花钱?
就这还没碰见皇帝的圣寿节,太后皇后的千秋节,以及有份量的翰林院官员的整寿,不然花个几百两置办个礼物,都是寒酸的。
零零总总一算,好似这不到一年时间花费了三千两银子,真是不多。
再说花销虽大,但是如果家中有喜,进项也是很大的。
别的且不说,只说荣哥儿洗三时候收的礼,零零种种加起来足有几千两之巨。就这还没算上平西侯府特意让人送来的红宝石金项圈,以及李和辉与翰林院掌院夫人送的布匹绫罗。
这三户都是不差钱的主,送出去的东西也体面贵重。就说李和辉让人送来的那几匹绫罗,据说都是送到宫里的贡品。又被太后赏赐给老郡王妃,老郡王妃给了疼爱的次孙。这东西有价无市,价值连城,拿出去绝对引来满京城贵妇人千金小姐的羡慕嫉妒,就是将来给儿女当嫁妆或聘礼,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就这些东西,你能用钱财估量价值么?
不能!
反正不管怎么说,来京城后家境是越来越好了,而以后荣哥儿还有满月宴,百日宴,周岁宴……这要是换个贪心的,生一个孩子办四次宴会,都赚大发了,这简直是发家致富的最快途径。
可惜,徐二郎要低调做人,只准备给儿子隆重的办个洗三和周岁。至于满月和百日宴,只准备一家人乐呵乐呵,不然,想想届时还会汹涌过来的金山银山……不行,不能想了,越想越肉疼。
说这些就说远了,再扯回正题。
瑾娘看着翩翩和长乐一脸忧愁的模样,就和她们说,“咱们上京后虽然花销多,可荣哥儿洗三宴,也挣回来不少,不说其他贵重物品,只说一些能折算成银两的,折合后也不少于五千之巨。这么一来,咱们还赚了,手里的银两也丰厚了,该高兴才是,怎么你们还愁上了?”
翩翩一脸“嫂嫂你不懂”的神情,坐下来仔细和瑾娘说,“赚也只赚在一时,以后有的是只出不进的时候。嫂嫂咱们不说远的,只说平西侯府的事儿。之后平西侯府老夫人要过六十整寿,宫里那位婕妤娘娘的父亲据说又有升迁的可能,还有平西侯府的四少爷徐文清也要下定了,婚期初步定在腊月,平西侯府还有一位庶出的姑娘要出阁,平西侯府二房的夫人也快生产了……嫂嫂,平西侯府人多事也多,单是庆贺他们府里的喜事儿,就能把咱们家掏空了。”
这次换瑾娘心有戚戚了。
一时间她不由哀怨的愁上了,愁平西侯府怎么这么多事儿。今个要祝寿,明个要贺喜,后天要添妆,这一日日的没个消停的时候,家里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往里折腾的。
这时候瑾娘有点能理解翩翩赚钱的急切心情了。
但是,孩子啊,你二哥要是只有表面上一点财产,那就不是你二哥了。
你二哥为官后,多少也收了些贺礼,之后全部兑换成银钱,让墨河去偏远的州府买成了田地。另外,你二哥现在也是几家商户的靠山,按例拿着人家孝敬的股份分红,所以现在家里着实不缺钱,你二哥挣得比咱们全家花销的多得多得多。
只是这话就不好告诉小姑娘了,闷声发大财什么的,最主要就是“闷声”两个字啊!
再说回挣钱,小姑娘有了钱财意识,瑾娘觉得这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最起码这表示自家姑娘以后不会成为婆母那样视钱财如粪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人物,而会成为一个大俗人。
俗人好啊,俗人会喜欢俗世的烟火,会渴望家庭的温暖,会希望夫妻恩爱,亲友安乐,会为儿女的前程忧愁,也会为每天吃喝什么烦心,不管怎么说,这总比每天混沌的过着日子强。
孩子想法是好的,瑾娘也决定支持,但是,这个胭脂确实需要改进,瑾娘就委婉的提建议说,“这个颗粒有些太大了,而且颜色不均匀,要是敷在脸上,怕是上妆效果不太好。另外,香气有些刺鼻。现在的姑娘们都讲究风雅,用在脸上的胭脂水粉只要淡淡怡人的香气就好。胭脂水粉毕竟和香囊不同,不要求香气持久,最主要还是看上妆效果,所以你们俩个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
做好的成品被打回,翩翩和长乐都一副颓丧的模样。就连小鱼儿,明明这事儿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就是被姐姐和小姑姑拉来凑数的,可也像是自己也被打击到了似得,跟着姑姑和姐姐一起耷拉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瑾娘见状就好笑,“一次失败代表不了什么,你们去朱雀街上看看,如今做生意的谁没经历过几十上百次失败?你们才失败了一次,就灰心丧气了,那你们这生意还能做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