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闻言脸色用“怒发冲冠”“如丧考妣”四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
他也是个男人啊,他不要脸面的么!!
虽然这老婆子说他没孙子高是事实,但也就高那个指头大的一小节,四舍五入一下,不就一样高么!!
做什么要这么较真呢!说实话除了能让你心里舒坦,还有别的益处么?
徐父怒气冲冲的看着徐母,结果就见徐母得意的哼了一哼。那意思还挺明显,就差指着徐父的鼻子说,要什么益处,只要看见你不舒坦,我就舒坦了,我说那话,可不就图一个爽快么。
那徐父还能怎么办呢?
那啥办法也没有了,只能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转而背着手就大步走出花厅。
被迫看了一场戏的长安和长平:“……”
这么长时间不见,祖父和祖母还是这么的精力充沛,这就好,这就好!!
徐父走了屋内的气氛也没冷落下来,徐母是享着了儿子的福了,就愈发觉得孩子要读书上进,这样才能光耀门楣,才能让长辈走出去面上有光彩。
所以她就拉着长安和长平,说道了好一会儿子话。询问他们在书院的求学过程及成绩好坏,劝说他们以二叔为榜样努力上进,争取十年后再考出两个状元来巩固徐家的富贵荣华。
长安长平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听着,不打岔,还挺捧场,应和的好大声。
徐母见状就满意了,之后见天色不早,就让两个小伙子赶紧回去洗漱。
长安和长平规规矩矩的走出鹤延堂,两人仪态规矩都是瑾娘请人教过的,再出不了错了。加上小伙子个头挺拔,容貌出色,器宇轩昂的走出门时,看着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看的徐母频频点头。
而长安和长平此时却不由对视一眼,面露苦笑。
长安苦恼,“祖母怕不是觉得读书是件容易事儿,以为人人都有二叔的运气和天赋。”
长平也叹息,“区区一个应天书院的丁字班,我要挤进前三名都要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就这才勉勉强强考中第三的名次。状元……状元,唉,我当时也想当状元来着,不过现在瞧着,这可能性不大。”
长安就敲了他脑袋一下,“这次考试进步了两个名次,我看你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得了,知道你想炫耀,一会儿去说给婶婶听就是。至于状元不状元的,你别太把祖母的话放心上,她老人家对咱们高要求没错,但我们也不要过于苛求自己,尽力就好。”
长平就笑,“嘿嘿嘿,这就是我想劝你的话。我吧是无所谓,我已经断了中状元的心思,我就怕你太把祖母的期望当回事儿,回头朝着这一个目标奋进。这要是成了还好,要是不成呢?难道你这辈子啥事儿都不做了,尽忙着考状元了?”
长安瞪了他一眼,“说的都是什么话。”
哥两个说说笑笑的去了两人的院子,然后洗漱过后才去翠柏苑见瑾娘。
恰逢徐二郎也下衙了,翩翩和长乐也在,一家人就一道说了会儿话。
晚饭前瑾娘让青苗特意跑了鹤延堂一趟,问问徐母今天宴席摆在哪儿。
这宴席纯粹是家宴,因为长安和长平都回家了,按理该一块儿吃顿饭,是那么个意思就成。这宴席瑾娘也没摆大,就比平时多准备几个菜,一家子聚在一起也热闹热闹。
但徐母这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青苗回来后就说,“老夫人准备过两天去一趟寺庙,如今正茹素以表对菩萨虔诚呢。老夫人还说,长安长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孩子在书院求学条件清苦,这几天就不用和她一道用饭了。”
瑾娘:听明白了!好吧!不一起吃就不一起吃,那就各吃各的。
可动筷子前,瑾娘又想起,“老太太茹素,那老太爷呢?”
青苗:“老太爷天黑前出去了,说是来京城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京城的夜市,恰逢今天月明星稀,也不太冷,就出去逛逛。”
瑾娘:“……父亲好雅兴。”
说完这句话,瑾娘就看向徐二郎,眼神有些纠结。
徐二郎见状就道,“有什么就说?”
那我能直接说么,一屋子孩子呢。
瑾娘又瞅徐二郎,……好吧,最终她还是开口问,“父亲初来乍到,对京城也不熟悉,该带个府里的人出去陪着的。”就是变相的看着徐父,让他别闯祸,即便闯祸了,也好及时回家报信。别真的得罪了那个牌面上的人物,被人捆了,送官了,他们还不知道消息,那这多被动。
徐二郎也想到这,就让人出去给墨河传了话。瑾娘见他三两句话安排好了,这才放下心来,招呼孩子们一起去吃饭。
两人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也没背着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除了小鱼儿还是完全的小孩儿心性外,其余不管是翩翩,长乐还是长安长平,总得来说成长历程都有些坎坷。所以他们不如普通的小孩儿那样懵懂无知,看事情不免多想几分,所以如今都默默的看着兄嫂处理事情,看他们的表情和眼神,像是都从中窥到了几分东西。
各人能学到什么只看悟性,有时候这种……不太光明的手段是不好拿出来给孩子们讲的,尤其要针对的人还是他们的至亲,那这有些话更不能提。所以孩子们能看出几分道理和手段,真就看各人的悟性了。
晚饭后孩子们都散了,瑾娘和徐二郎也都沐浴过准备歇息。
躺在床上后厢房住的荣哥儿却醒了,小家伙精神好的很,在屋里啊啊呜呜的,一会儿又咯咯咯笑起来,瑾娘闻声不免戳戳正在看书的徐二郎的胳膊,“把荣哥儿抱过来?”
“行。”徐二郎放下书,就去抱儿子了。
荣哥儿穿着大红的小夹袄,他头发浓密漆黑,小脸白嫩精致,眼睛乌黑圆润,看着屋内点燃的烛火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这孩子模样是真的好,胖乎乎白嫩嫩的,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瑾娘接过儿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腮帮子,笑着嘀咕了一句,“这脸颊上的肉都快坠下来了。”
也是凑巧,她戳的时候荣哥儿一团口水从嘴里跑出来,直接就滴到了她手上。
额……好吧,宝宝的口水有什么脏的?再说这是自家宝宝,就是脏她也不嫌弃啊。
瑾娘擦了口水,又笑嘻嘻的盘着腿将荣哥儿抱在怀里逗他。
徐二郎也脱了鞋上了床,伸出手将荣哥儿从瑾娘怀中接过来,“别戳他腮帮子,一会儿又流口水了。”
瑾娘嘿嘿笑,“可是好玩啊。”
徐二郎就睨着凤眼瞅她,瑾娘一点也不怕他,凑到他跟前说,“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你真爱在跟前呢,你该偏向我才是,怎么能偏向着荣哥儿呢,这可不行。”
这话脱口而出,瑾娘都愣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搂着徐二郎的胳膊撒娇,“听到没有,以后都要偏向我啊。”
徐二郎失笑,“都多大的人了,还和荣哥儿争宠,羞不羞?”
不羞!
最后,两人也没心思哄儿子玩耍了,无良夫妻唤来奶娘将荣哥儿抱走,就落下了床幔。
隔了两日徐母果真去大圆寺上香,瑾娘自来对烧香拜佛一类事情不感兴趣。可她自己魂穿过来,也不由得对佛祖和菩萨心存一份敬畏。所以徐母要去上香她是不拦的,但碰巧那日荣哥儿夜里着凉有些烧热,瑾娘就借口不放心荣哥儿没有陪着去。
她是逃了,翩翩和长乐却被徐母拉了壮丁。
两小姑娘对此倒是兴致勃勃。别管是去寺庙上香还是做什么,在他们眼里就是要出去玩了,那自然没有不应的,所以两小人都爽快的答应了。
这原本没小鱼儿什么事儿,可小姑姑和姐姐都走了,就连两个堂哥也都回书院了,家里只剩下她……和一个正在吃奶,只会依依哦哦的小娃娃,小鱼儿能依么?
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小鱼儿也跟着去了。
家里几个主子都走了干净,瑾娘也变得懒散了。她这一天啥也没干,就躺在美人榻上翻话本子吃糕点。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小盘子,然后中午饭就没吃下。
青禾正劝着瑾娘多少吃点呢,外边青穗就来禀告说,“老太爷想支一百两银子,说是碰见个前朝的古董,真的不能再真了。买下来转手就能赚十倍百倍的银子,真是错个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好事儿。就是现如今手里银子不凑手,所以老太爷就让王奎跑来取银子了。”
瑾娘:“……”她如今正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是把钱给徐父,然后让它打水漂呢?还是借口没钱将王奎打发了?
前者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别说那古董是真的了,那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还转手就赚十倍百倍银子,真要有这种好事儿,卖主自己怎么不做这生意?你和人家什么关系啊?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还是一见如故可以换命的友人?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人家凭什么把这好事儿推你身上。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如果有掉的也不是馅饼,那是陷阱。
瑾娘心知肚明徐父是入了人家专门给他编的套了,只是奇怪徐父也不是没见识的人,他活了半辈子,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在平阳镇这种小把戏肯定逃不出他一双利眼,怎么到了京城,徐父就眼聋耳瞎,这么轻易就被人哄住了?
这不科学!!
可这钱若是不给,那是打了徐父的脸呢。
这府里的丫头仆役都是看主人家脸色办事的,尤其是她这当家主母,手段还行,家也管的好,倒是很有威严。她要是把“不喜”的态度摆的太明显,那徐父和徐母那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还有一点,这若是连这点钱都不给,传出去像什么话?
她还得考虑徐二郎的名声。
但话又说回来,这买古董的事儿都是王奎说的,真假也不一定。若是王奎传了假话呢?万一这只是徐父借机要银子的计量呢?
几个可能都有,那就更不好处理了。
可也不能再磨蹭了,王奎十万火急的在前边踱步了,大汗珠子都流到脖颈了。
瑾娘想了想,就将青禾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然后青禾领命而去。
却说王奎兴奋的拿了银票,脚底抹油似得一溜烟窜了。他跑的快,心里也是真乐呵,像是偷吃了油的老鼠那么高兴。
可不是高兴,老爷可是说了,要回来一百零银子,抽五两给他。
一来一回多大会儿功夫,五两银子就到手,这买卖划算。
兴奋的王奎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还带了个小尾巴。一个面生的瘦小子紧随在他身后,跑的那叫一个快。偏他身姿还很灵敏,因而即便到了酒楼王奎察觉到不对回头看时,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归咎为肯定是做了亏心事,心神不定才出现了幻觉。
徐父正在二楼的雅间坐着,那表情焦灼的很,整个人如坐针毡,好不烦忧。
看到王奎过来,徐父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走过去,“钱拿来了么?快快快,拿出来给老爷。”
一边从王奎手里夺过银票,徐父一边露出英雄迟暮的表情叹息,“这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之前爷过的多潇洒,家财万贯尽在手里,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结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花个银子还要用骗这一招,真是丢人。唉,早知道进京会是这么个捉襟见肘的情景,当时老爷怎么着也该留下百十两银子傍身,不该把钱全给丽娘她们几个分了的。结果可好……唉,如今还提这些有啥意思。罢罢罢,如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