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坐在一辆马车上,等马车启动了,长平就迫不及待要开口询问妹妹,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儿。
可惜,他嘴巴都张开了,就被旁边的兄长拍了一巴掌。长安用眼神示意他看长乐,长平就见妹妹正垂着脑袋在出神,此刻都不知道在乱想些什么,想必就是他问话了,她也听不到耳里去。
这么魂不守舍的,证明刚才那事儿确实不简单。
不过妹妹这姿态明显是不想多说,那他且不问了,等回了府上,让婶婶去问个明白。
马车穿过两条街道,车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偶尔马车外传来几声回家的货郎的几声叫卖,倒也岁月静好。
车子不知不觉就在同知府门口停下来,长乐被哥哥们拍了一下胳膊要她下车时,才恍然回神。
她都不知道一路上都乱想了什么,可感觉才坐上马车,怎么就到家了。
一行人进了府里,魏庆耀和宿轩几人知道长安兄妹肯定要把这事儿说与瑾娘听,他们作为外人倒是不好在场,所以都明理的找借口推辞,先去了自己的院子沐浴休息。
长安带着长乐和长平去了翠柏苑,进府后他已经和身边的小厮使了眼色,那小厮自然会找人通传秦嬷嬷,然后经由秦嬷嬷的口,将街上的闹剧传到婶婶耳里。
兄妹几人走的很慢,长安想着给婶婶理清事情的时间,长平么,正琢磨着李明钊和他交手时的功夫套路,一边想还一边抬腿伸手在半空中比划,倒是忙的很。而长乐,又出神了,整个人魂不守舍的,若不是长安在旁边看着,她都撞蔷薇花树上了。
长安就不由敲了敲她的额头,“别胡思乱想,好好走路,有什么事情交给婶婶处理。”
长乐紊乱的心情不仅没有平复下来,反倒更紊乱了。但她也不想哥哥们看出来,所以就努力装作坦然的说了声“好”。
等兄妹三人联袂到了翠柏苑时,瑾娘已经通过秦嬷嬷的口,提前知道了他们的经历。
瑾娘的心情……咋说呢,总之挺一言难尽的。
她也是被秦嬷嬷提醒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李明钊还是他们翩翩和长乐姑侄几个开的分店的房东。
虽说是房东,但男女有别,见面接触毕竟是少的。
可听秦嬷嬷转述那事情经过,怎么好像李明钊和自家长乐很熟悉一样。
瑾娘当即心中就猜到一个可能,那小子不会看上他们长乐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对长乐伸出手……
这个“伸手”可是很奥妙的,不管是要去抓长乐,还是怎么着,总归没点啥心思的,谁会贸然对个小姑娘动手脚呢?所以李明钊绝逼是动机不纯吧?
瑾娘心里存了疑问,但也不好大咧咧问出来,于是等兄妹三个过来后,她就先让长安和长平在外边坐着,然后领着长乐回屋里换衣服去。
她也后知后觉看见了长乐袖上的血迹,再联想到李明钊对长乐“动手”,不由就觉得,怕是李明钊要确认长乐的伤势,才对她伸出手的?
不得不说,瑾娘瞎猫碰着死耗子,还真给她猜着了。
而此时,长乐换了干净的衣衫,赧然的坐在瑾娘跟前,到底是犹豫的和瑾娘说了实情。
“李公子应该是看见我衣衫上有血迹……”
瑾娘恍然大悟,哦,明白了,她刚才蒙对了。
可你一个大小伙子,你看见小姑娘身上有血迹就担心的直接伸手去碰……你担心个啥?人家身上有血和你几个铜板的关系?你还慌不择路的伸手,你这是怕心思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
老司机瑾娘立马断定,别说了,那李明钊心仪她家长乐没跑了。
可看长乐这副困惑的模样,很明显小姑娘还没开窍,还不懂李明钊此举的深意所在。她兴许也会觉得不妥当,心里毛躁躁的,但是想要把这事情想通,估计还要几年时间。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她要不要点破那层窗户纸?
瑾娘都不带考虑的,直接就在心里下决定,她还是别添乱了。把事情说透了,指不定之后会有什么神发展。孩子还太小,距离说亲还有几年,如今且做个不聋不哑的阿翁是正经,至于其他事儿,水到渠成,姻缘天定。
瑾娘想到这些,就佯作没发现李明钊对长乐的那点小心思,就道,“按你这么说,那李公子应该心性还算良善。唉,也怪长平,毛毛躁躁莽莽撞撞的,什么都没问清楚就直接上拳头,可真是会闯祸。”
长乐有心为二哥说情,就摇着瑾娘的胳膊说,“二哥担心我么。”
“担心你不是应该的?他是你哥呢,不担心你担心谁?不过这个莽撞的性子可真是要不得,也太冲动了,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动手,这以后若是被人撺掇着闯下弥天大祸,再想掰正过来就晚了。”
瑾娘这么说也不是危言耸听,实在是长平这个狗性子真是从小到大不带变得。虽然如今比小时候多了几分克制,可这点克制根本就不够看。这是他如今年纪小,和别人的利益纷争不大,可若是他之后真走上仕途,挡了别人的路……算了,就这么个破性子,别人一鼓动就恨不能豁出命去,还指望他顺顺利利的走上仕途,那真是白日做梦。
瑾娘就说,“长平这性子真该好好掰掰了,比你三叔还胡闹呢。”长平有徐翀的脾性,可他没徐翀的本事,他就好像一把开了刃的剑,指不定伤不到别人,就先把自己折进去了。
所以,还是欠收拾。
等徐二郎回来就让他好好把长平教导教导,不然再晚些时候,这狗性子想掰都掰不过来了。
瑾娘把心中所想略一说,长乐心有戚戚,好久才点了头。
总归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二哥才会出手,他这都是被自己连累的。虽然婶婶口口声声说,这事情早一点爆发也好,不然哥哥的脾性再狗下去,以后非得闯下大祸。可想到哥哥稍后要被二叔收拾,她总归是心里不落忍,愧疚的厉害。
瑾娘和长乐在屋内一会儿,便走了出去。长安和长平兄弟俩正坐在花厅吃点心喝茶,如今也将到晚饭时候,再加上他们出去跑了一趟,别说,还真有些饿。
这是在自家里,两兄弟也不客气,因而这么片刻功夫,一人吃了一盘子点心,喝了一杯清茶。这还是有丫鬟在看着,说是一会儿就用晚膳了,让他们少吃些,不然兄弟俩非得把桌上的点心都扫荡干净。
不过吃了一盘子点心也不错了,好歹肚子里边打了底,这会儿也不觉得怎么饿了。
瑾娘领着长乐走进来,兄弟俩赶紧起身见礼。瑾娘就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后说,“究竟怎么回事儿,我已经问过了长乐,心里也有谱了。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错在长平。长平你别瞪眼,怎么,说你错了你还不服气么?”
长平不敢顶嘴,低声嘟囔道,“我确定我没看错,那小子就是想对长乐动手。婶婶,他要是不先出手,我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干去招惹他。”
瑾娘就瞪他,“我看你就是闲的。”
长平还不服气,瑾娘就点点他的额头,“还想狡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看斗鸡,结果被鸡给啄了。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幼稚呢。”
瑾娘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比荣哥儿可大了好几岁,连荣哥儿都不那么贪玩了,你偏还做个坏榜样出来。你说,就你这样的,你怎么好意思做人哥哥。”
这话把长平胸口鼓着的气直接戳破了,他也知道自己没个做哥哥的样子。可他天性就如此爱玩,他有什么办法呢。
长平垂首做忏悔状,瑾娘看得不忍心极了。她是个软硬都吃的,又最是见不得孩子不高兴,所以长平一颓丧,她倒是教训不下去了。
可该说的话还得说,不然那不是为他好,是害他。
瑾娘就又啰嗦的絮叨了几句,不外乎是劝导长平,以后行事稳妥些,不要莽撞,要谨慎,要知礼,要学会三思后行……
长平被她念叨的头大,脸色都青了,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可他偏偏不敢顶嘴,所以耷拉着脑袋耐心听着,那个颓丧的模样啊,看得瑾娘更不忍心了。
瑾娘到底是住了嘴,没再说他。长平露出侥幸的表情,瑾娘见状心里就呵呵一声,算了,她段数太低,这事儿还是交给徐二郎来料理吧。
就不知道长平若是知晓,事后会被二叔修理,会是个什么模样。
当然,这是今晚徐二郎回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如今么,瑾娘说,“长安你去写个帖子,稍后让人送到李公子那里去,就说明天前去赔罪。”
瑾娘道,“虽然他也只是个小公子,你们孩子家家打打闹闹无伤大雅,但如今你们二叔位高权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连带着咱们家从大到小,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咱们切不能授人把柄,让人参奏你们二叔说他管教不严,欺压良民。”
又说,“明天让管家带你们去赔罪,长安你看着长平,别让他再说些不中听的。我稍后让人准备一份厚礼,咱们体体面面的把这事儿处理了。”
长平原本还有些不情愿,可一听婶婶那意思,这事儿兴许会还会牵扯到二叔的名声,那他就顾不上其他了,赶紧点了头说,“婶婶别担心,不就是登门道歉么,我去就是。我又不是低不下头,给他说两句好听话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那小子态度过分了,大不了回头叫上宿征,趁那小子走夜路时蒙他麻袋,将他揍一顿解气。
……不得不说,浑的人连浑的方法都一样。
那厢李明钊不久前才琢磨过蒙他麻袋的可行性,这边他也惦记着蒙李明钊麻袋。这可真是……该说是心有灵犀么?
今天徐二郎回来的较晚,他到家时瑾娘诸人都已经用过晚饭了。
长平许是怕二叔说教他,行了礼后就借口要赶作业,赶紧拉着长安跑了。
徐二郎见状眉头微蹙,一边换衣服一边问瑾娘,“长平又闯祸了?”
瑾娘:“……”熊孩子你说你跑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瑾娘就斟酌着,将事情和徐二郎说了说。结果就见徐二郎脱衣的动作越来越慢,眉头也狠狠拧了起来。
他也个严于律己又重规矩的人,自然也看不惯侄儿到处招惹是非。何况就和瑾娘忧心的一样,徐二郎也觉得长平这一点就炸的性子确实该好好掰掰了。
只是如今他要忙碌铁矿上的事儿,还真抽不出时间调教他……徐二郎想了想,“明天依旧让他们兄弟几个,跟在我身边做事吧。”
瑾娘:“……明天怕是不行,我安排了他们明天去登门道歉。那李明钊虽说也只是一个小公子,但咱们家孩子打了人,也要把态度拿出来,不好让人家说咱们仗势欺人的。”
徐二郎动作又一顿,“你说谁?”
“李明钊啊。”
徐二郎此时才晓得,被长平打的人叫李明钊。
李明钊,原名褚遂铭,河州边军将领褚忠次子。
也是巧,他这两天还正要去找褚忠。
徐二郎不由一笑,和瑾娘说,“长平打伤了他?长平还没那个本事。”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咱们咱们长平功夫没人家好么?
可长平把人打伤也是事实啊,那么多人看着呢,总不至于大家都眼瞎。
瑾娘也不是傻的,稍微一琢磨就回过味儿,连徐二郎都知道李明钊此人,“那李明钊……还真是有些来历啊?”她整天在家,闲时也没少听丫鬟们说八卦。这李明钊属于传奇性比较强的一个少年,所以家里丫鬟也絮叨过几句,她无意听到了心里,当时闲的慌,也琢磨过,这孩子莫不真是褚将军的儿子?
可不管是不是,这和自己又没多大关系,她想那么多干啥?
倒是如今,瑾娘在想透李明钊应该确实是褚忠之子后,又反应过来,褚忠是一员悍将,听说性情勇武刚直,还用治军的方法治家。那小子若真是大名褚遂铭的褚忠次子,那么功夫绝对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