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晖一点也不傻。以前四哥诱哄他帮着他代写作业,那些借口虽然看似冠冕堂皇,但长晖也知道都是假的。
但长晖最后还是代写了。
为什么呢?
一来他是觉得四哥想法设法求他了,他自然要给个面子。二来,也是他在读书上有天分——说是有痴劲儿更恰当些。娘就总说他痴迷的很,他自己也不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
他喜欢读书、练字、绘画、手工。这些他喜欢的东西,他在这上面消磨时间只会欢喜,根本不觉得难受。
给四哥也作业,不过是“练字”的过程,那些作业四哥也不是不会写,只是人懒贪玩,不想动笔。既然如此,他帮衬一二,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长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帮了,谁知道这就是个坑,这次把自己坑的头破血流。
娘扣了他的鸡腿,爹直接罚他将以前替四哥写的作业,全部重复写十遍。
先不说他替四哥写的作业,没有三十份也有二十份了,只说虽然才启蒙没几年,但他和四哥的功课已经有些繁重了。如今他们在打基础,所以平时的作业大多是默写和释义。而不管是其中那一项,都注定要写许多字,许多许多字。
长晖昨天晚上多写了两个时辰,写的脑袋发懵,怀疑人生。
他当时为什么会心软答应四哥?四哥就是个祸害啊,他每次闯祸还要牵连他,他这些年还没吃够教训么?
四哥太坑就不说了,爹娘也冷酷无情,并不想听他的辩解……他也没脸辩解就是了。
不过,同样是“犯错”的人,为何二哥就可以不用继续接受惩罚,反倒可以弃文从武,直接进入他肖想已久的骠骑营?
骠骑营是做什么的长晖隐约知道些,他并不喜欢。但是不喜欢,不意味着不羡慕。毕竟惩罚的作业可以不用写了,以后也不用在爹娘的监视下过活了,这自由的能上天,他着实喜欢。
相比于长晖的“有点羡慕”,长洲真是羡慕的眼珠子都绿了。
这小子是个坐不住的,不管是吃饭还是上课,屁股底下长钉子似得,那就不能老老实实坐满一炷香的时间。
瑾娘觉得,长洲以后就是第二个长平。
所以,要不要现在就把长洲的武艺狠抓起来?等他也露出厌学的苗头,就把长洲也丢到骠骑营找他二哥去?
瑾娘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可行,就记在了心里。
稍晚些徐二郎带着长平回到府中。
长平面泛红光,激动的摩拳擦掌。长安几人问他事情如何时,长平窃笑的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似得,高兴的嗷嗷叫,“成了。我明天就要去骠骑营报道,以后我也是陛下的亲卫了。大哥啊,虽然你比我先中举人,但我指定比你先见着陛下。”
长安喝茶的动作一顿。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作为一个无名小卒见到陛下,陛下会多看你一眼么?反观他,若是有幸在来年科考上有所斩获,那就是天子门生。天子门生和天子近卫的区别,只要不傻的人都懂。若是他运道好一些,得中前三甲,那就一下入了陛下的龙眼。长平能和他比么?不能的!所以他嘚瑟个啥?
作为一个贴心的大哥,长安没有说出什么打击弟弟的话。但面上的表情……不提也罢。
长平入了骠骑营,宿征也在骠骑营中落了脚。
这小哥俩一块奔前程,也互相有个照应,总体来说也还不错。
不过骠骑营不比应天书院,管束可严格的很。每天都有高强度高负荷的训练不说,每月还有值夜、巡逻、护卫等工作。尤其长平又是刚进去的,那就是个“底子”,是被欺压的存在。即便他是徐二郎的亲侄子,又有云昭武和卫云翳帮忙照应,可一时半会儿怕也是不会适应里边的日子。
瑾娘最关心的还是骠骑营的休沐问题,“也是十天回来休息一日,还是晚上不当差的时候都能回来?”
这个长平知道,他都问云昭武这个小姨夫打听清楚了。“也有休沐日,每旬有一日,每月休息三天。若是晚上不当差,当天可回府休息。若是晚上需值夜,便在营房中落脚。不过我和宿征是新人,最开始这半年训练量大,这半年应该很少归家。等过了这半年就好了,之后作息与骠骑营中的前辈们一样。”
瑾娘心里呦呵一声,这出来“工作”了就是不一样,听听,连“前辈”都会说了,这可懂礼貌多了。
不过值夜多累啊,孩子一直都是娇养着的,再累也没作息颠倒过,怕是进了骠骑营要受苦受难一段时日。不过年轻么,身体好,应该扛得住。况且这又是他喜欢的,看他现在亢奋的模样,那跃跃欲试的恨不能立马开始训练,由此即便日子苦一些,想必长平心里也开心。
瑾娘就说,“行吧,凡事你自己长点心就好。你如今也大了,也开始奔前程了,你是秀才出身,比骠骑营中一些人的出身好一些。不过骠骑营可不看学问的好坏,里边比的是真刀实枪,你想博出头,就多下功夫。别惹事,也别怕事儿。我和你二叔在京城时可以给你撑腰,等我们离了京,你有事儿就去找昭武和卫云翳。再不行就去找你宿伯伯。别怕麻烦人,你二叔会提前替你打点好的。”
瑾娘看眼前高高瘦瘦、容颜中泛着青涩的小伙子,忍不住慨叹道,“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想当初婶婶刚照顾你时,你还是个小不点,说话都不利索。如今却开始奔前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长平眼圈有些红,“婶婶……”
瑾娘可不会给他感动的机会,“你多下功夫,拼出个人样来,争取早日出人头地。这样以后我和你二叔,才好给你说亲。”
长平瞬间不感动了,他眼不红了,改成脸红了,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媳妇似的,“婶婶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还小,要先立业后成家。婶婶我的亲事容后再议,现在我就想博个出身,扬咱们徐府的威名。”
瑾娘“好好”了两声,又鼓励了长平几句,把长平鼓励的拍胸腹保证不会惹事,会努力训练,这才满意了。
之后长乐去给兄长们准备药丸子,小鱼儿去看书,长绮去找二哥切磋——小姑娘对骠骑营什么水平很好奇。若是二哥都能进去,那她应该也能进。只不知道里边收不收女侍卫,她有没有机会。
长平看到“约战”他的长绮时,面皮子都抽紧了。
他也是做兄长的,他不要脸的么?每天都被妹妹压着打,很光荣不是?
虽然在即将分胜负时,他总会想出办法让比赛中止,但是他不如妹妹确实不争的事实。
不仅不如妹妹,还不如未过门的大嫂。
是的,上次去京郊别院玩耍,长绮和卫思昭终于有机会打一架。
卫思昭的功夫都是家里祖辈传下来的制敌之术,出手就是杀招。反观长绮的功夫,虽然也不弱,但她轻灵的功法恰好与卫思昭相克,两人打的难分胜负,最后因为卫思昭经验老道,长绮略逊一招输了比赛。
他不如长绮,长绮略逊色大嫂,等量换算一下,就是他比不上大嫂……
想他七尺男儿,还比不上两个姑娘家,真是奇耻大辱。
长平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妹妹的提议,“我今天从云大哥那里学了两个新招数,我还没消化完,等我融会贯通了,再和你打一架。”
“那二哥什么时候能融会贯通?”
在你们离京之前,我肯定不会融会贯通的!
长平心里默念,面上却说得大义凛然,“很快的,二哥在这上边天赋强悍,很快就能把那几个招数领会。到时候咱们兄妹俩再好好打上一场。”
长绮被哥哥的话说的心神激荡,迫不及待的点头说“好,那二哥快去练功吧,早些练完咱们好早日比一比高低。”
长平“唉”了一声,马不停蹄的往自己院里跑了。
他离开的太快,都遗忘了长安和荣哥儿几人,而且那架势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看得长绮心里怪怪的。
她皱着眉头,“二哥这么着急么?”
荣哥儿腹诽,可不是着急么?若是他,他也撒丫子走人。
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妹妹。唉,你说小人家家的,功夫那么好做什么,压的他们几个兄长出不了头,真的很没面子的。
这话荣哥儿可不敢说出来,而且他也担心被妹妹约战,所以借口策论还没写完,赶紧跟着大哥他们撤了。
长平翌日去了骠骑营,这一去再出来估计就是瑾娘他们离京时。
瑾娘看着孩子远走,就很伤感。好在身边还有几个小的缠磨她,瑾娘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没那么难受了。
回府时,长乐说,“婶婶,我想出去收购些药材。”
“咱们从河州带回来的药材用完了么?”
长乐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几次去京郊义诊,用出去不少。”
长乐在京中也闲不住,只要不去林府的时候,她大多在府里上课和整理过往的脉案。
可她如今课程本就少,脉案又是早就整理好的,现在重新制定,也不会费太大事儿。也因此她有很多空闲时间,在争取了瑾娘和徐二郎的意见后,她就在闲暇时,女扮男装去京郊义诊。
那里是她最初小试身手的地方,其中两个村子的百姓还认出她来。而且早先她经手的一些病人,现在也大多康复了,早先她没有办法治疗的疾病,现在也有了解决之道。长乐很开怀,觉得在京城呆着也没那么难受。
但这仅限于外出时,在府里大多时候显现不出她的价值,而且她喜欢治病救人,所以还是想往外跑。
因为跑的勤快,药材就去的特别快。
长乐羞窘,瑾娘却不觉得有什么,“用完了也好,药材也是有有效期限的。放置的时间太长了,药效会打折,那就不划算了。药材就是用来救人的,用到病人身上,算是物尽其用,这很好。你想出去就去吧,买些药材,顺便再买些喜欢的小物什,咱们这次离京,等闲三五年内也是回不来的。趁现在有时间,你和小鱼儿也出去逛逛。买些想买的东西,吃些想吃的酒菜,一切可着心意来。”
小鱼儿闻言率先点头,“我正有这个想法,娘啊,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你把我想说的都说了?”
瑾娘嫌弃的瞪眼,“臭丫头什么话都敢说,娘若是蛔虫你是什么?”
长乐抿着唇笑,小鱼儿也嘿嘿笑道,“娘我那是打比方的,可不是说真的。那天色也不早了,我跟姐姐早点出去,尽量日头热时就回来。”
“你们瞧着办吧。不想回来就在饕餮楼要个包厢点几个菜尝尝。顺便把长绮也带上,你们要是不带她,回头该生你们的气了。”
等这姐妹三个出了门,瑾娘才去瞧丫鬟们收拾的行李。
这几天一些不常用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了,到是常用的,怕是得等到出发前两天,才能收拾出来。
掰着指头算算离京的日子,也着实没几天了。想想下次回京不知道是何时,瑾娘还有些惆怅。
也就是此时,陈佳玉过来了。陈佳玉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她东西少,好归置,现在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
妯娌两个说着话,就去给徐母请安。
徐母在念佛,徐父也出门了,妯娌两个在佛堂外边和徐母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瑾娘应约带着长乐几人去了桂娘子和李夫子家。
板儿也要定亲了。
姑娘是个好的,就是他们新宅子旁边的邻家姑娘,因为两家来往多了,那姑娘和板儿互生情意,桂娘子就琢磨着给两个小的定下来。
其实本来不准备这么急的,毕竟那姑娘今年也不过十三岁。可这不宿轩和长安先后定了亲么?桂娘子见板儿那些时日魂不守舍的,就让钱夫子旁敲侧击了几句,结果,就问出这么大的事情。
那姑娘出身在小门小户,却也秀丽温婉,而且为人能干,品性还出众,和板儿非常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