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板的老头，平日里见到总批评她，方知晚也没想到，他会为她担心至此。

总不好让他一直睡着，方知晚入乡随俗，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轻唤道：“外公，您快醒醒，小晚病好了，您起来看看。”

这是方知晚入府以来第一次叫他外公，还没睁眼，罗老爷眼泪就下来了。他一直以为方知晚虽然来投靠他，但心里并没有原谅他，所以始终喊他“罗老爷”，这声“外公”他等了好久。

见罗老爷醒了，方知晚将他扶起来，靠在扶手上，怕他膈着，用枕头给他垫了垫，然后从食盒里把温好的清粥拿出来，喂给罗老爷。

罗老爷不是没有被人伺候过，但看方知晚为他忙这忙那，最后一脸专注地喂他喝粥，感动得嘴唇都抖动起来，一口粥愣是没咽下去，方知晚忙又端了水来给他顺气，然后又给他擦嘴。

“小晚。”罗老爷又叫起她的小名。

方知晚乖声应道：“外公，我在。”

罗老爷又感动了，过了会儿才说道：“外公我，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三个。”

方知晚能说什么，她不是当事人，她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原谅他，她会叫他外公，只不过是为了报答一个老人家对她的善意，所以她只说：“都过去了。”

喂了一会儿粥，罗老爷的气色渐渐没有先前昏迷时那么恐怖了，方知晚才叫人进来。

罗曜文冲在前头，罗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紧随其后，在他们身后是众位莺莺燕燕，一进来便先哭倒了一排。

罗老爷怒道：“我还没死呢，都给我滚下去。”

最后书房里就只留下，罗老爷，罗老夫人，罗耀文和方知晚，总算安静了些。

罗老爷已无大碍，方知晚去扶了罗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接着便听到罗老爷在说：“你们可知她是谁？”

“她是？”罗曜文不知，不敢乱猜。

罗老爷道：“她是霞儿的女儿小晚！”

罗老夫人和罗曜文皆看向方知晚：“她是小晚！”两人皆是又惊又喜又喜又忧。

方知晚只在很小的时候——因为罗应霞要去外地做生意——被托付在罗府由罗老爷照顾一段时间，长大后便没有再回过罗府，所以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罗老爷随便说个身份他们就都信了。

罗老夫人握着方知晚的一双手道：“难怪我一见这孩子就觉得亲切，原来是小晚……”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罗老爷这会儿倒是忍着没哭：“我们，我们一家，都对不起她们母子。当时轻易听信了谣言，没有收留她们，还说和霞儿一刀两断，任由她们一个一个被……我该死啊！

霞儿的尸首还在乱葬岗，我前儿派人去寻了，说是和别的尸体混在一起，已辨认不出，暮儿也下落不明，恐怕如今活在世上的只剩下小晚了。”

罗曜文忽然就冲方知晚跪下了：“小晚，舅舅也对不起你们，爹娘他们身子不好，我替他们还有我给你跪下了。”

方知晚也没料到会有这场面，忙去扶罗曜文，可他怎么拉都不起来，低着头还哭了，地上湿了一片。

方知晚没法子，只能也跪在地上：“外公外婆，舅舅，事情都过去了，我活的好好的，你们都别在自责了，陷害罗……我母亲的，不是你们，你们对母亲有养育之恩，对我有拂照之情，你们跪我，岂不是折煞我吗？舅舅别跪了，快起来吧，我身子也不好，您不起来，我肯定也不起来。”

罗曜文这才想起她也是大病初愈，忙扶着她一同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