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凛冬半跪着将身体蜷缩起来,整个人都窝到梅菲斯特背后,双手却是紧紧把持着他的脑袋,保持着随时可以拧断脖子的力度。
刺入肩膀的弩矢微微摇晃,三棱箭刃裂开的伤口里,血止不住的流。
但她却顾不上那钻心的疼,双眼紧紧盯着天台四周,背部紧贴着楼顶墙壁,时刻防备着。
医疗职业者不会落单。
这是泰拉世界职业者之间战斗时的常识。
医疗职业,必定作为其他职业者的辅助出现在战场上。
根据刺入自己身上的这根弩矢就能判断出,那名隐身在暗处的职业者,大概是一个【狙击】职业者。
一个莫得感情的潜伏者。
凛冬一边观察着,一边在心中默默判断着对方的实力。
她与梅菲斯特缠斗时交手极快,不过哪怕梅菲斯特身体实力再强,他也不过是个医疗职业,凛冬制服他只花费了短短十秒不到。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避免误伤梅菲斯特,那名隐身的狙击职业者没有出手。
唯二的两次出手,就是在她从巷子里跳上来的那一瞬。
虽然每一箭的威力不算很大,但速度与准确率却高得惊人,每一箭都逼得她必须挥舞武器格挡,最后还中了一箭,深入肌肉,凛冬自己布在体表的源石能防御没有丝毫作用。
最主要的,是对方特殊的隐身能力。
凛冬记得很清楚,那几支向她射来的箭矢,出现时距离她的位置都不算远,不可能是从超远距离射出。
远程、隐身、精准射击。
最顶尖的暗杀者。
越想,便越是感觉棘手。
更何况......古米还在下面。
在我跑出来当诱饵的时候,她应该能逃掉吧?
凛冬默默的想着。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正所谓一饭之恩尤以性命报之——这是凛冬上学期间难得记下来的几句用来彰显自己义气的谚语之一。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往往不是用时间和长短就能论得清的。
凛冬抿着唇,握住梅菲斯特的脖子更紧了两分,掐住他的气管让他根本喘不过气,她自己则是大声朝着空旷处吼道:
“我的话绝不重复第二遍。”
“现在开始倒数!”
凛冬手里拎着梅菲斯特,眉毛愈发紧蹙,略显嘶哑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一截。
“三......”
“一!”
“咔嚓。”
没有丝毫犹豫,握住梅菲斯特头颅与颈部的双手同时用力,双臂骤然一旋,梅菲斯特那颗有着一头银白短发的脑袋在一声极清脆响亮的骨骼断裂声中硬生生拧了两圈。
颈部肌肉如同被拧干的衣服一般卷了好几圈。
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茫然。
面朝背后,正对着凛冬的双眼,目光里的疑惑几乎要透出来。
二呢?
“噗噗噗......”
就在凛冬突兀地倒数完毕的那一瞬,一连串箭矢带着一声声裂帛般的爆响直射而来。
凛冬却是早有防备,一把将梅菲斯特的身体扔到半空,整个人翻滚着迅速躲开。
被抛飞到半空的身体挡住了数支箭矢,箭刃入体发出一声声闷响。
蓬。
脑袋拧了两圈的身体像一团破布袋一样摔在天台的地面上,身上还插着好几支箭。
天台的水泥地面上深深钉着一串笔直排列着的箭矢,只余箭尾在半空中剧烈颤抖,将坚硬的水泥地面都撕开一道道痕迹。
凛冬自己则没有丝毫停留,躲过连发着的箭矢,整个人直接从顶楼一跃而下,身体在半空中蜷缩成一团,砰的一声砸进一条巷道里,然后爬起来就跑。
溜得那叫一个快。
凛冬的想法也很简单。
整合运动的干部嘛,杀一个赚一个,打击敌方医疗续航能力也是战斗的重要步骤之一。
她一个近战先锋职业,没必要和人家远程职业对线。
那多傻啊。
至于刚刚掐着梅菲斯特威胁了那么久,也不过是为古米争取一下逃跑的时间而已。
凛冬清楚,古米虽然实力很弱,还喜欢吹牛,但是论逃跑和做饭的实力可是一流。
反正大家的目的地一致,都是要收集足够的物资之后,从港口逃出切尔诺伯格。
既然如此,那她们之后的路线肯定有重复的地方,肯定还会再遇到。
她可不能把命丢在这种地方。
在凛冬飞快溜走后,刚刚还充斥着一道道肉搏时特有闷响的天台上,已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梅菲斯特那脑袋被拧了一圈,屁股上还插着好几支箭矢的尸体静悄悄的躺在天台冰冷的地面上。
蓦的,一道身影极突兀的从一片虚无空白处‘出现’。
没有任何过程,只是好像忽然被从白纸上画出来一般,先是线条虚影,而后填充颜色,从一片晶状体般的半透明状,形成一个真正的人。
那身影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身后披着黑灰色的长披风,手里持着一把短弩。
他站在梅菲斯特的尸体边,似乎是在吊唁。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那么淡淡的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
忽然,他往那‘尸体’上踹了一脚。
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还要装死装多久,我都快感觉不到那两个人的气息了。”
梅菲斯特的‘尸体’顿时一歪,被折断的颈骨咔嚓咔嚓的响。
然而,他被拧到身后的脑袋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出现在一个面朝背后的面孔上,却怎么看,怎么显得诡异。
“嗬嗬嗬嗬嗬嗬......”
“啊,浮士德......”
“我死的好惨啊。”
“脖子好痛。”
梅菲斯特的嗓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声怪异的气流响。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张口说话,面部依然朝向背后,手脚微微的颤动着。
被称作浮士德的弩手,则是又踹了他两脚,声音还是没什么情感,只是公式化的催促了两句:
“快点起来,一会儿真要跟丢了。”
“知道了知道了......哦,现在这边才是右边啊。”
梅菲斯特一脸没事人似的答应着,略显陌生的控制着手脚,然后扶住自己被拧了两圈半的脑袋。
先是猛地向上拉扯抻长,将扭曲的颈部肌肉捋直,然后在咔嚓嚓的一声声骨骼爆鸣声中咬着牙把自己的脑袋拧了两圈。
简单得跟拧衣服似的。
“好疼好疼好疼......”
口中虽然这么喊着,但是梅菲斯特拧转自己脑袋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把自己的脑袋从反面拧了回来,然后重重的往颈部一安装。
咔。
这就算安好了。
梅菲斯特一脸的不在意,似乎刚刚陷入死亡绝境的人与自己完全无关,只是好像睡落枕了一样活动着脑袋。
“刚刚还真是给我吓了一跳呢,真残忍啊,居然说拧断就拧断了。”梅菲斯特似乎很认真的抱怨着,“这可是人的脖子啊,咔嚓一下子难道听起来很舒服么?!”
浮士德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抱怨的模样,一直冰冷沉重的表情里似乎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明明是个杀人如麻,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的家伙,居然也会抱怨其他人残忍么?
“喂,你在笑吧!萨沙!”
梅菲斯特怒气冲冲的想要踹他一脚,却因为腿短没踹着,口中又喊出另一个名字。
这是他原来的名字。
至于梅菲斯特与浮士德......
那都是传说中的萨卡兹(恶魔)之名,是他们在成为感染者,加入整合运动之后,在塔露拉姐姐的提议下更改的名字。
伊诺和萨沙,这两个原来的名字,以及他们这两个现任‘刽子手’之间的嬉戏打闹,也仅仅会出现在两个人私底下。
梅菲斯特是伊诺,浮士德是萨沙。
曾经是。
现在的他们只是恶魔,是刽子手,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你刚刚为什么要跟我打手势放她走?你明明能活捉她的。”
套着一身黑色披风的浮士德问他,手中的黑色短弩在阳光下沉寂着。
“你觉得她的实力怎么样?”
梅菲斯特昂着头反问了一句,脖子还是有点不舒服。
“还行,在普通人里算是不错了。”
“那要是和那股庞大的源石能相比呢?”
“差得很远。”
“那不就得了。”梅菲斯特毫不在意的道,“活捉了她,咱们又能从她嘴里套出多少东西?她能知道多少是问题,是真是假也是问题。”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干脆让她带着我们去寻找答案。”
梅菲斯特冷静的判断着,
“我们占据了时间差和信息差,她不知道我们有远程跟踪她的手段。”
“她只需要告诉我们她要去哪、要干什么,这就足够了。”
“用她的行动。”
“不过,这个女人是个乌萨斯人,那就存在她并非对方组织人员的可能性,所以咱们两个分开行动。”
“你去监视她,我率队直奔港口。”
梅菲斯特笑着往浮士德肩膀上锤了一拳:
“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行。”
浮士德默默的点头,他相信梅菲斯特的判断,就像梅菲斯特相信他,也只相信他一样。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