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的名字在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他们极守规矩地退得更远,十分谨慎,避免触碰到她的身体。
兰疏影道了谢。
她靠近后发现西尔斯的瞳孔已经散大,那条咬伤它的毒蛇早已逃逸,只在他小腿上留下致命的牙印。
她垂下头,瞳中幽光闪过,于是顺利看到了毒素在他身体内的流向。
紧跟着是清脆的裂帛声。
人们惊愕地看着女孩撕开西尔斯的裤管,随后她飞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西尔斯无助地呻吟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甚至西尔斯自己隐约也明白,他快死了。
毒蛇是当地人的天敌,反过来说其实也行得通,当地有捕蛇人这个职业,大部分人都掌握着应付蛇的技巧。如果西尔斯中毒后早点被人发现,或许还能救,但是现在……村长退开之后默默摇头。
他刚才让村民去背老吉普过来,这大概只能算是凑个仪式感了。
救活西尔斯?不可能的。
真是可惜了,他记得,年轻时的西尔斯是村里手艺最好的木匠呢。
村长的目光落在那个白得发光的小女孩身上,本就不多的遗憾渐渐消散了,他悠闲地将手臂环绕在胸前,脚下甚至想打节拍。
小女神,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神力吧。
两撇卷翘的小胡子底下,他的唇边露出一抹淡而讥讽的微笑。
然而兰疏影没空照顾他的表情。
作为一个前期靠演技、后期靠拳头的战斗系任务者,她的医术实在称不上登峰造极,但是眼前这种情况,她有信心解决。借鉴了鬼瞳提供的实时观测,她果断决定先截断毒素继续向上流动,并不是村民眼中的随便点几下,而是每一下都准确地点在穴位上。
继春风决之后,来自东方的神秘传承再度发威了。
“有刀吗?”
兰疏影看了一圈,这份镇定感染了围观者,一个男孩有些不舍地递给她一把破旧的小刀,她眼尖地看到对方脚边有两个储水的陶罐,又跟他借了一罐清水。
她快速地清洁刀尖,人们只看见寒光闪过,落点是西尔斯腿上那个肿胀的伤口。现在,以蛇的齿痕为中心,伤口上方被覆盖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十字形。
几个男人忍不住发出惊呼:这刀法漂亮,是谁教给她的!
可是这跟正常的治疗方法似乎不一样,真的会有效吗?
人们开始相互讨论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噪音更大了。
兰疏影仍然不受影响地施救,她从陶罐里小心地倾倒出清水,用来清洗伤口处的毒液和血。
在这个时候,如果按照影视剧里常用的表现方法,施救者大多会选择用嘴贴近伤口,吸出毒液。这种办法在某些情况下是可行的,由于施救者也可能因此而中毒,非常适合用来表现男女演员之间生死相随的感人爱情,拍过苦情戏的导演都说好。
但是放到现实里,兰疏影并不想勉强自己跟一条臭烘烘毛茸茸的腿亲密接触。
她快速清洁了双手,在十字刀口附近准确地发力,毒血一股一股被挤出来,直到这个伤口再也挤不出血为止,事实上,从鬼瞳反馈的结果,西尔斯的体内仍然有一部分余毒,是无法通过放血清理干净的。
人群安静了几秒。
之前递小刀的男孩关心地盯着他的刀,大声问:“阿加莎,西尔斯大叔能治好吗!”
兰疏影点点头,湛蓝的眼睛环视一周,她平静的语调里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几乎让他们忘记了她的年龄,“可以,女神告诉我,她将赐给我治愈他的药,我这就去取,但是需要麻烦你们帮个忙,暂时照顾一下我父亲。”
她把刀还给男孩,并且郑重地感谢他的帮助。
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自报奋勇,表示愿意帮她照顾西尔斯。
那正好,兰疏影还记得他刚才的不舍,男生往往都会极珍惜他得到的第一把武器,他肯借出那把小刀,一定程度上足以说明这个孩子的品质。
兰疏影贴近他的耳朵,简单交待几句,比如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西尔斯,尤其是芭芭拉和阿蕾莎。
男孩有点惊讶,在她的坚持下,他应下了。
刚巧男孩家就在旁边,西尔斯被抬到正屋,女主人在他周围撒了驱蛇的药粉,兰疏影嗅出其中几味,判断出这药粉确实不讨蛇虫鼠蚁的喜欢,但是效果并没有当地人信奉的那么好。
西尔斯的眼睛微开着一条缝,嘴角不时地溜出晶莹的液体,有点神志不清,而且昏昏欲睡。男孩很担心他这样睡过去会死在梦里,一直在跟他搭话,而可怜的中毒者只是含含糊糊地张嘴,依稀是在喊疼。
“多吉,我们该走了。”兰疏影说。
女神赐下救命药,这个说法当然是骗村民的。
她只是想在这场雨落下之前采摘一些解毒的草药。
从河边回来的路上,她曾看见过两株。
多吉在辨认植物这方面很有天分,她只是稍微提了提草药的外症,不出十分钟,他就捧了三株带白花的草茎回来了。
“那个……是这种吗?”多吉紧张地摊开手心。
兰疏影露出笑容,“没错,这就足够了。”
能帮上忙就好,多吉也开心地笑了:“我见过被毒蛇咬伤的野兽会来找这种草。”
兰疏影顿了顿。
昨夜的笛声,多吉知道是戈因斯人召集毒蛇的曲调,那是他用一顿烤肉当学费,跟一位流浪的戈因斯老人学来的。
辨识解毒草药,则是他跟野兽学到的。
这个孩子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聪明且宽容,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很干净。
这个追随者,她没挑错人。
多吉好奇地在旁边看着,一声也不敢出。他始终记得她说过这是女神赐的药,于是简单的捣制法在他眼里也神圣起来。
远处探头探脑的村民也在等待这边的结果。
在屋檐下,兰疏影发现了一块被水流侵蚀出凹洞的石头,她把处理好的药草拢起来放进去,然后用另一块钝头的长石头把它们捣成绿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