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她?
不,他这样明显是还有事要问她,这一枪不会轻易打下去。
兰疏影默不作声地任他指着,暗忖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露了马脚。
这个人的声音她认得,就是跟她通过电话的老三。
那天凌晨,决定要去火车站抓专家的时候,六人组老大吩咐这个老三去查列车日程表,而在那次行动时,另外几个人都表现出以老三为中心的样子——那份恭敬,只比对待老大差一丝。
“我们约的地方好像不是这里。”她轻声说。
老三并没有看到的是,她的另一只手藏在身侧,悄悄用大拇指的指甲蹭开了皮囊搭扣,两只小飞虫先从细缝里飞了出来,紧跟在后的是爬虫。
被枪口触到皮肤的瞬间,兰疏影做出了很自然的反应,她的身体一震,手腕不经意地摩擦到腰间的某块“装饰物”。
现在,一股极为浅淡的草香味正在这个狭窄空间内弥漫。
对方嘲讽地答道:“当然不是,可谁让你处理尸体的时候手脚不够干净呢?”
兰疏影很快领悟到了他的意思,“看来,你们这个组织,对你们也不是那么信得过啊……追踪装置是安在哪儿?牙齿,还是骨头?”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尸骸上。
确实是她之前疏忽大意了,没给老大进行过全身扫描,现在仔细查看才发现,地上那些浆液的中间裹着一枚小小的定位器——老三应该就是通过这个找了过来。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六人组的其他四个成员没在。
这给了兰疏影某种启发。
为什么是老三通过定位器找到这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定位器这种东西,放在同组织这个背景下,显然是有点伤自尊的事。
就好比一条狗被派遣出去做事,而它的主人安稳地坐在家里,遥控着它,监视着它。
再换个角度思考:同样是做狗,凭什么老三可以监视老大的动态?是谁给了他这个权限?
另外,老三明知道是她杀了老大,而他的身体数据并不比老大强,又是什么给了他勇气,居然敢在这里守株待兔?
地方找对了,勇气,也确实可嘉。
“把武器收一收,你应该有事跟我谈,不是吗?”
兰疏影的耳朵捕捉着蛊虫翅膀的细微动静,很好,那两只小飞虫已经不再动了,成功到达目的地。
她的瞳孔愈发明亮。
“你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他在这里,也不想他们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让我想想……他的死对你没好处吧?回去之后你会有危险,所以你才想找我,拼死一搏嘛,总比等死来得好听一点。”
老三沉沉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你说话可真不讨人喜欢。”
他没有否认她的说法。
然而,枪口也从来没有离开过。
“之前他也是这样指着我。”兰疏影语气轻快,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带来的威胁,“对了,你很讨厌他吧?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对活人的兴趣更大!”
老三说着,目光落到她颈间的细绳上,他把这半块神龟玉从她衣服里提出来,摆弄了几下,大概是觉得没意思,又随手丢下。
“戴这个,保平安?哈哈,没什么用吧!”
他并不能认出这是什么玉,态度透着股肆意。
即便知道老大跟这个少年那一战的结果,可是,他跟迷信身体力量的老大不同,他更擅长的是现代枪械,就像现在这样,用枪口指着敌人的头!
这给他一种万事稳妥的安全感,还有那种无法替代的爽快。
如果小家伙敢反抗?呵呵,大不了直接给他一枪。
兰疏影玩味地想:如果你知道刚才放下的就是神龟玉,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她问。
……
夜深了。
几个无业青年提着酒瓶子在路边高歌,他们看见路灯投下来的影子,还在动。
其中一个混混揉了揉眼,哦,不是灯的影子,那是个人。
一个穿黑色连帽衫和多袋休闲裤的少年。
他的装束给了混混们莫大的熟悉感,他们携着夜风吹不散的醉意,吹起口哨招呼对方:“哥们,来吹一瓶啊!”
少年停下脚步,淡淡地拒绝了。
“切,没意思……”
“胆小鬼。”
他们也只是说一说。
双方是第一次碰面,聚在一起喝酒这种事还是显得太亲昵了,做不来也不能勉强。
这不会引起打架,只是一次寻常的擦肩。
兰疏影从他们身边走过,身上未散的血气跟酒味纠缠在一起。
这个夜晚变得更冷了。
老三是个有故事的汉子。
十年前,他是个线人。那时候他父母健在,妻子贤惠,阖家幸福,为什么选择这条路?或许是因为那颗向往光明的心吧。
五年前,他选择同流合污。因为那年他的父母双双病亡,而妻子,那具衣衫凌乱的尸体躺在垃圾堆里,死不瞑目。
学坏容易,学好难。
有些错事只要一开始,就像离了弦的箭,回不了头了。
蛊虫噬心的痛苦一般人受不住,以上这些就是老三供出来的内容。
此外还包括组织的一部分窝点、他经手过的血案,以及他是如何跟组织内一名高层成为同伙,打算把六人组老大拉下来,而他顶上。
可是老大死得太突然了。
老大身后站着的高层本来就有点怀疑他,如果这次行动一没拿到神龟玉,二又解释不清老大的死因,那么他回去以后也活不长。
抓住兰疏影,为老大“报仇”,戴罪立功,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如果,他没有贪心地想从她这里知道神龟玉的下落,这个机会他或许能抓住。
专家已经死了。
显然,他们在专家身上不可能找到神龟玉。
老大一直没回来,除了心怀鬼胎的老三外,其他四个人正在网吧里等候这个主心骨。
兰疏影把他们四个约进包厢,同样用药物配合着蛊虫消磨他们的意志,让他们相互指出其他人犯过的罪状。
不只是说,还要一一记录下来,再按上各自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