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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福哭了。
不为别的,她是真的后怕了。还有莫名其妙到了这个时空的不适,恐慌,艰难,困苦,统统在一家人关上门的时候,化作泪水,倾泻而下。
施家二老还不知发生何事,吓了一跳,“好端端的哭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却见蕙娘也跟着哭了起来,然后一面哭,一面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
顿时把二老气得,直恨不得剥了那姓胡的皮!可气过之后,二老也跟着哭开了,“这全是我们没用,护不住你们,让你们母女在外头受委屈了。”
哭过之后,施老爹咬咬牙道,“这话本不该在孩子跟前说,可今儿出了这事,咱们还是合计合计,早些把念福嫁了吧。到时咱们就在他家附近寻一个容身之所,自己做点豆腐什么的,也能度日,到时有念福女婿在,咱们不必象如今这般受人欺负了。”
可施大娘听了这话又哭开了,“就是过了年,念福还不满十五呢,哪有这么早嫁人的?再说咱家烧个精光,连份寻常的陪嫁也送不出,到时念福纵嫁过去了,不也一样受人白眼?”
施老爹叹息着道,“说不得到时只好我厚着老脸,去求求侯家老哥,借几两银子,给念福置办嫁妆遮羞。起初肯定是要看看人家眼色的,不过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相处久了,慢慢也就好了。”
是这样吗?谁都不敢肯定。
本来就是高攀的婚事,还这样不体面的嫁进去,往后的日子,只怕是难了。
可眼下要愁的又岂是这一件?既然答应了县尊府上,又有三太太在后头盯着,总也得把那家的孕妇伺候好了才行。
唉,这日子,怎一个愁字了得!
次日一早,蕙娘还担心女儿情绪不稳,没想到念福昨儿尽情的大哭一场后,反而把郁积心中多日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虽眼睛有些红肿,但精神却是已经好起来了。
“娘,放心吧,我没事了。咱们今儿少做点豆腐花,够我带走的就行。剩下的你也别拿去卖了,就分给左邻右舍,然后把昨儿的事都去说道说道,万一那姓胡的上门闹事,也好让邻居们帮着些。”
蕙娘点头,这时代邻里关系还很重要的,别说遇到点事,就是没事时候,也要相互多走动走动的。尤其经过昨日那一闹,她也觉得要在家里避几天风头。万一自己走了,胡家来闹事,留下两个老人家可怎么应付?横竖这几天还攒了几个钱,歇几天也没什么大碍。
“那你自己出门可得小心些,宁可讨不着好,也别弄得县尊夫人怪罪。”
念福应了,跟蕙娘一起做好了豆腐花,热气腾腾的装上一桶,又带了独门秘制的各种作料,才收拾妥当,余大娘亲自带着人来接了。
三太太昨天得到回报还是很满意的,唯一纳闷的是念福母女怎么会又跟大少爷扯一块儿了?欧阳康编的那什么摔了的谎话哄别人还成,哄她却是不成的。于是一早又着人去打听昨天谁跟的他出门,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而昨日之事,欧阳康却是如实回禀祖母了。老太太听了,虽也责怪孙子莽撞,却不象崔舅舅似的,反而赞孙子打得好。
“对付那样的恶人,就用不着手下留情,你舅舅就是太讲道理了,殊不知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的。只不过你个青年男子,去替人家母女出头,旁边没有见证,难免会落人话柄。以后遇着这种事,多寻几个帮手就无事了。”
欧阳康受教,自回房歇息,一时从袖中取出沐家所赠糕点,看着外形不咋地,随手就赏了小丫头青竹拿去分给众人吃。
小丫头嘴馋,当下就抓了一个尝了,倒是赞道,“还挺好吃的。”
“是么?”欧阳康将信将疑的也抓了一块过来,“唔,是核桃的,味儿不错。这个是什么?”
然后,小丫头就见这位爷左一块右一块,不多时,就把一包糕点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突然很疑惑的问,“我给她的那些干果,难道没拿来炼油,而是做了糕点?”那怎么没分他点?
青竹很郁卒,我才吃了一块,怎么知道那么多?不过想想刚才那饼实在好吃,忍不住建议,“等她回来,让她再做些糕点送来吧。”
欧阳康却警告了一句,“就是回来了,也少去麻烦人家。再说这些甜点,我也不是很爱吃。”
不爱吃?那刚才那些酥饼进了谁的肚子?看这位爷一脸正直的去了书房,小青竹内伤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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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边念福出了门,在车上就打听起那位县尊夫人的喜好来。
余大娘倒不拿假话哄她,毕竟念福现在是欧阳家送去的人,她能讨着好,余大娘回去也能交差。只提起就是满肚子苦水,“真没见过这么害喜的孕妇,连喝杯糖水都要吐。但凡吃点东西,还得拿个桔子皮在旁边烤了闻着,否则连口粥也喝不下。人都说孕妇爱酸,可放了醋的她又说倒牙,简直是没办法伺候了!”
念福暗暗记下,心里已渐渐有了盘算。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后,县衙到了,这还是念福第一次看到这时代的政府部门,很是感慨了一番。真是……很破啊!
怪不得常听古人说什么“官不修衙”,除了外面的门楼还维持着应有的体面,里面却是破破烂烂。要是不知道,她多半会当成危楼避开了去。
事实上,这县衙确实也是前朝留下来的,还留有不少战火纷飞时的痕迹,从某一方面看,简直和目前的施家都有得一拼。
只是绕到后门进来,却有修缮过的痕迹了。墙上刷得很白,地下的砖也铺得整整齐齐,院子四角还各摆着梅花冬青等四样盆景,虽没有欧阳家漂亮,却收拾得清清爽爽,很能住人了。
她们到得略有些晚,昨儿那个姓冯的管事刚带一个厨子送进一碗三鲜面进去,可不多时,又原封不动的退了出来。
只听县太爷在那里骂人,“一个两个除了吹牛,半点真本事没有,全都我叉出去!”
冯管事忙将人带出去,抬眼瞧见念福了,他倒是好心,不想让个小姑娘再碰钉子,“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今儿老爷也在,要是伺候不好,弄不好就得触霉头呢。”
余大娘已认得他了,忙上前道,“冯管事,这姐儿也是我们太太荐来的。她点子多,你好歹让她试一试。”
冯管事听如此说,未免对念福有几分刮目相看起来,招手叫来一个夫人身边服侍的丫鬟,带她们去厨房了。
见她们还带了豆腐花,丫鬟倒是欢喜,“夫人一早起来还没吃东西呢,我将这个热了盛一碗过去。”
念福笑着问她,“要甜要咸?要不各来一碗?”
她最近生意也做熟了,口齿也伶俐,那丫鬟笑道,“那就劳烦你了,只是都要少一点。”
接过她递来的小碗,念福很麻利的弄了两小碗出来,只那丫鬟端走时,见她又往咸的碗里加了一点辣油,忍不住问道,“夫人还好这一口?”
“我们夫人是湘江那儿人,就好这一口。”丫鬟笑着答了,先端豆腐花进去了。没想到那位夫人却是吃了甜的,咸的分毫未动,说还要一碗。
念福想了想,低声问了那丫鬟一事,那丫鬟略显诧异,却是点了点头。余大娘不解,这是打什么哑谜?
念福却道,“劳烦姐姐去回夫人,这豆腐花虽好,却是寒凉之物,不宜多吃。且稍等片刻,我即刻做了早饭送来。”
余大娘很关心,“那你要做什么?”
念福笑道,“大娘帮我洗几个土豆蒸了碾碎,再有香菇之类的也寻些出来泡上,再寻一个小石磨,一只鸡来。”
这些东西厨房倒是现成都有的,看这姐儿年纪虽小,但做事却很清楚,那丫鬟很快找了人来帮手,给念福准备齐全了。
“不过我有件事可得提醒你,我们夫人自有孕后,就不吃荦的。不管怎么做,就是吃不下去。”
“无妨。”念福笑着让人把鸡拆了,留下鸡腿鸡翅另有用处,只把那鸡胸肉拆了撕细,又将泡好的冬菇切丁,加了胡萝卜丁一起炒香,加水焖煮,最后放入蒸好的土豆泥,搅拌成糊,又放入石磨中磨了一遍,再将那磨碎的汁倒入锅中复又煮开,再加盐、胡椒粉调味,最后装碗,用几片碧绿的香菜叶子,在粥面上摆出一朵小花的造型,让丫鬟送进去了。
“别告诉夫人里面加了鸡肉,只说吃了通肠胃的,让她试试再说。要是夫人肯把这碗都吃了,早饭也不用再吃别的了。”
这一碗粥,闻着倒是挺香,看着也挺美,丫鬟将信将疑的端进去了。县尊夫人见了,果然有些意动,尝一口觉得还不错,入口鲜香,又不油腻。不知不觉一碗就都吃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便觉肚痛,她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等到入房后出恭了一回,只觉浑身轻松不少。
当下便带了三分笑意,“这是哪家厨子的手艺,端的是好。”
丫鬟总算是松了口气,欢喜回道,“夫人可知,那粥里还加了鸡肉的,这么多天,您可算是开了荦了。”
县尊夫人听得诧异,而县尊大人已经高兴得击掌相庆了,“这个厨子居然让夫人吃下肉了?快叫进来,有赏!”
可话音未落,却见方才还没事的县尊夫人又吐了。
得,县尊大人空欢喜一场,他不怪自己多话,反怪厨子手艺不精,“好好的怎么让夫人吃吐了?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