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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暗示

安檐不过是小睡了片刻,等他醒过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站在道旁,往山崖底下望去,的确心慌目眩。

“下面的是谁?”安檐问身边的下属。

“大人,属下不知。咱们到的时候,那些人就在谷底了。他们的马山挡住了路,咱们过不去。”下属回答安檐。

石庭的马车是很庞大的,比普通人的马车都有豪华。

此处陡峭,被他堵得进退不得。

“......大人,陈观去问了。”有个下属回答安檐。

陈观就是安檐最器重的手下,此刻他正在和石庭的小厮归雁交涉。见安檐下车,陈观带着归雁,绕过前面的车队,走到了这边。

“凌姑娘。”归雁认识凌青菀,先给凌青菀见礼。

凌青菀微微颔首。

然后,归雁又给安檐见礼。

“下面是你们家公子?”安檐问归雁。

归雁道:“是,安大人。我们家公子说,他下去看看,很快就上来。这条路比较僻静,很少有人路过,让我们在此处等他。不成想,挡住了您的路。”

安檐微微蹙眉。

这里是王七郎的葬身之地,石庭也认识王七郎吗?

安檐知道石庭。石庭是晋国公府的邻居,更是最近京师的风云人物,安檐的父亲安肃好似也器重他,上次还见石庭登门。

凌青菀也凝眉。

“前面至少还要走五六里,才可以让出空闲来。”归雁继续道,“这里窄狭,我们的车无法调头。安大人,烦请您再等等。您瞧,我们家公子正上来呢。”

这条官道并不宽裕,而且很长,但是去太原府必经道路之一。

安檐每次从太原府回来,都走这边。虽然狭长,倒也不是那么险峻,比其他路更好走。

哪里知道,石庭的马车堵在这里。

这条官道,一面是悬崖,一遍是峭壁,是很难两队马车绕过去的。而且往前走之后,五六里才能调头,很麻烦。

归雁必须等到石庭。

“也好。”安檐往山崖下看了眼,痛快道。石庭正带着他的人,一步步往上爬。

安檐对此地,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他不愿意在此地和别人起冲突,就同意耽误一会儿。

王七郎和安檐,虽然没有师徒名义,却也有点师徒情分。安檐的枪法,全是王七郎教的。

王七郎毫不保留的个性,安檐很欣赏。

这里是王七郎的葬身之所,安檐心里肃然。

“你上车吧。”安檐见凌青菀站在一旁,仍在看着谷底发愣,就轻声提醒她,“没什么可看的。”

凌青菀打听王七郎的起因,是因为安檐说他像汝宁长公主。所以,凌青菀应该不认识王七郎,不过是对长得像汝宁长公主的人好奇而已。

可是此刻,凌青菀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凌青菀回答道。她见安檐精神还不错,已经不咳嗽了,风寒果然好了,就问,“你的头还疼吗?”

“不了。”安檐道。

凌青菀就折身回了车上。

山崖比想象中深,石庭和他的下人,都是有武艺在身的,凭借两把短匕一路劈开山崖,爬上来,也是本事过人的。

安檐对石庭突然就改观了。

这不仅仅是个有钱的江湖骗子。

除了狂妄和医术,石庭还有点武艺。安檐自己习武,对有功夫的人,颇有好感。

石庭爬了两刻钟,才爬上来。

他的双臂和膝盖,衣衫已经破损得厉害。特别是他的手掌,鲜血直流。

石庭撕下衣襟,随意包裹着,上前和安檐见礼:“安大人,着实过意不去,耽误你们行程。”

凌青菀听到石庭特有的疏离嗓音,就轻轻撩起了车帘。

石庭并没有看凌青菀。

他从那么深的山谷爬上来,双手被划得伤痕累累。他丝毫不在意,虽然将伤口包起来。

“无妨的。”安檐道,“石公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山谷里做什么,莫不是祭拜友人?”

“正是。”石庭道,“我曾经跟着师傅游历北国,在京师认识一位朋友。不成想,前几年听闻他惨遭不幸,就是在此处失足。途经此地,祭拜一番......”

“石公子的朋友,是王氏七郎吗?”安檐又问。

石庭点点头,不惊讶看着安檐:“安大人也认识他吗?”

“有过些来往。”安檐道。

安檐对石庭,就存了几分善意。毕竟他们有了个共同的朋友,而且石庭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下去祭拜,安檐是颇为敬佩的。

说了几句话,眼瞧着再耽误下去,今晚又赶不到镇子上落足了。故而,大家各自上车,启程往太原府而去。

晚上,他们在同一家客栈落脚。

一家客栈,分了东跨院和西跨院。石庭住了西跨院,安檐和凌青菀他们住了东跨院。

晚膳的时候,石庭派了小厮归雁,过来对凌青菀和安檐道:“我家公子请两位过去吃酒.....”

“不如请你们家公子,到咱们这边来。”安檐对石庭的小厮归雁道。

归雁回去禀告。

很快,石庭就往这边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小酒坛。

安檐就让店家令开辟一桌,他和石庭、凌青菀三人而坐。因为凌青菀和石庭也认识,石庭又邀请凌青菀,安檐就不好意思让凌青菀回避

这个年代,风气还保留着隋唐的,并不太忌讳男女同桌而食。

“你的手,没事了吧?”坐下之后,安檐见石庭的手掌裹着纱布,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拿起筷子,问道。

“已经无碍了。”石庭道。

他亲自打开了酒坛,给安檐和凌青菀斟满。酒香浓郁,闻着就有淡淡的醉意。

“这是我从绍兴带过来的酒。”石庭笑着对安檐道,“绍兴既有好酒,又有好茶,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安大人,你去过绍兴吗?”

“不曾。”安檐道,“我从未离开过北国。”

“那可惜了。”石庭道,“改日可以去江南走走。江南烟柳画舫,美不胜收。”

安檐点头,说自己有空一定去。

他们举杯,凌青菀也跟着喝了一杯。

酒很醇厚绵长,从喉间一直暖到胃里。凌青菀暗赞好酒,比京里的酒好多了。

“石公子,你去太原府做什么?”安檐问石庭,“在下在太原多年,也算熟悉,假如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只管开口。”

石庭道谢。

“......我认得的三位朋友,都葬在太原。原本想清明节前去祭拜的,只因琐事耽误至今。”石庭道。

说到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伤感。

安檐和凌青菀都沉默一下。

一个人失去了三个朋友,都是挺惨的。

“一位是像我兄长的一样的朋友,我和他投缘,他教导我,像亲哥哥一样;一位是王七郎,他的性格和我相似,总觉得他是另一个我,安大人也认识他;另一个,是我深爱的女子。”石庭慢悠悠道。

他说他深爱的女子,安檐不由被触动。

安檐看了眼凌青菀。凌青菀是安檐深爱的女人,假如失去她,他会如何?

安檐倏然觉得石庭挺可怜的。

怪不得石庭看上去总是郁郁寡欢。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的伤痛,心头只怕千疮百孔了吧?

“石公子节哀。”凌青菀道。

“已经不哀痛了。”石庭道,“兴许他们都已经投胎转世,过得很好。从前没过上几天安静的日子,总在替旁人忙碌,你争我夺的。他们投胎到了好人家,能有些简单的小日子,那才是他们曾经求而不得的。我心里挺高兴。”

安檐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石庭也转换了话题。

而后,安檐和石庭说起了些太原府的风土人情。石庭说他从来没有过去太原府,只因为交了三个太原的朋友,才知道这些。

可是安檐觉得他不诚实。

石庭对太原府的熟悉,不亚于安檐。

和安檐相比,石庭更像个土生土长的太原人。可是,他说话却没有半分太原的口音。

喝完酒之后,石庭离席回房。

安檐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点醉态。

凌青菀却满脸通红。

“安郎,那个石庭很奇怪。”凌青菀对安檐道,“他是太原人,绝不是什么南边的药商!不是太原人,不可能对太原如此的熟悉。本地的老人才知道太原的七木桥叫红桥,后来没人说了。可是石庭一口一个红桥。”

安檐忽然转眸,看着凌青菀:“你怎么知道?”

石庭说红桥的时候,安檐没有留意到,因为他不熟悉,凌青菀却记下了。

凌青菀也不是太原人,她怎么会知道?

“我娘说的。”凌青菀笑道,“我娘特意说过,七木桥旁边的宁山寺,太原人说起宁山寺,都会提到红桥。”

景氏常跟女儿说起太原,也是有的。

安檐的母亲小景氏也常提及。

“原来如此。”安檐道,“这倒是奇怪。”

“嗯,是很奇怪。”凌青菀道,“咱们别跟他同行,明天还是分开走吧?”

安檐点点头,道:“好。”

第二天,安檐他们起身的时候,石庭已经整顿好了,先启程离开了。

石庭也不想跟安檐等人同行。

安檐松了口气。

他们用过了早膳,安檐带着凌青菀等人上路。

又走了两天,一路上没有再碰到石庭。

第三天的下午,安檐他们碰到了舅舅派过来接他们的人。他们离太原府更近了。

四月初十的下午,他们就进了太原。

凌青菀撩起车窗,不停打量街道。从南门进去,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凌青菀都觉得很熟悉。

倏然,一处高高的门楼,耸入眼帘。

“到了。”凌青菀低喃。

她的丫鬟踏枝也好奇看一眼,瞧见威严的门楼,惊喜道:“姑娘,这就是舅老爷府上的门楼吗?”

凌青菀摇摇头。

那不是舅舅家的门楼,而是卢氏的门楼,凌青菀到死也忘不了,她到家了。

她的眼睛突然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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