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服务员过来,问需要喝点什么的时候,宁远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保温杯:
“自备谢谢。”
韩平看了看宁远的杯子:“你这状态,还真不像你的年纪。”
说完他看了康健民一眼,笑道:“反倒感觉跟我们差不多。”
康健民哈哈大笑:“早就跟你说过,这小子有点门道,有时候连我都看不懂,但不得不说,很靠谱。”
宁远笑了笑。
靠谱,认识自己的人都这么说。
“韩厂长,您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宁远看向他。
韩平神态也专注起来,点了点头。
宁远道:“我对咱们这部电影是有信心的,但我对现在国内的观影环境没信心,我相信,这次在国内的发行,应该不是太顺利吧?”
韩平一怔,倒也没有隐瞒,苦笑道:
“哪是不顺利,是根本就不好卖,到现在为止,只有一家稍微有点兴趣,但拷贝价格却非常低。”
说的时候,他二郎腿也不翘了,放了下来,一脸的郁闷。
宁远点了点头,一副毫不意外的神色,然后道:
“现在我们国内的情况,实际上跟几十年前的霓虹国差不多,因为工作的忙碌和快节奏,人们只希望看一些打发时间的、我们暂且称之为爽的电影。但现在的霓虹国,经历了这几十年的快节奏后,他们的经济开始衰退,人们的工作、生活放缓,反倒需要这种温情的、清新的电影来治愈。”
治愈这个未来才有了新含义的词,让韩平和康健民都听得若有所思。
宁远继续道:“实际上,霓虹国的文艺片市场,比咱们好多了,早在几十年前的京都物语和七武士,就开始慢慢培养他们观众的兴趣,比如今年他们那部提名戛纳最佳影片的菊次郎的夏天,就跟咱们这部戏多少有些异曲同工的情感历程,他们的成绩也不错。”
韩平看着宁远,一脸困惑:“那为什么他们才给六万?”
宁远心里暗暗吐槽,难怪那时候不少人说你懂电影但不懂商业运作,投资更不在行,这都看不懂?
但宁远嘴上可不会这么说,斟酌一下后,说道:
“我要买你的东西,当然越便宜越好。”
韩平立刻就明白了,一转头,却迎来康健民的笑脸。
宁远不敢嘲笑他,但康健民就没这个负担了,都是电影厂的厂长,又这么多年的关系了。
“好笑吗?”没好气瞪了康健民一眼,指着他对宁远问道:
“你之前跟这家伙说,你帮忙卖,具体怎么操作?”
宁远说道:“走分账的路子,卖得越多收入越高。”
说着,宁远好奇道:“这一个方案霓虹国那边就没提过吗?买断多少还是有风险的。”
韩平跟康健民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古怪起来,然后康健民指着韩平道:
“人家霓虹国那边一开始就是提出分账,但这家伙不同意,说有六万总比没有强。”
宁远心道果然还是你,不过,这也让宁远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说多了,万一这家伙又觉得分账不错,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但转念一想,如果宁远之前不说那些,以韩平的性格,恐怕更不会同意分账,毕竟决定权在他们手里。
这时,韩平蹙眉道:
“刚刚宁远说的在理,但那些毕竟还是他们本国的片子,我还是担心咱们的电影,尤其是这种电影里的情感能不能让他们有共鸣,毕竟涉及到文化差异和地域区别,能理解就不错了。”
宁远心里立刻放心下来,老韩还是那个对商业不敏感的老韩,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就好办了。
果不其然,韩平对宁远道:“我的意思是,这次你去霓虹国,如果能谈到一个更高的价格,多出来的这部分,我可以给你提成。”
宁远早就等他这句话了,闻言摇了摇头,看着韩平道:
“韩厂长,我的意思是不走卖断,而是分账。”
韩平一怔,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不过他看出宁远还有后话,倒没有急着开口。
宁远继续道:“这个风险,我来担。”
韩平和康健民都愣住了:“什么意思?”
宁远道:“走分账,如果最后收益低于六万美元,缺的我补上,但如果高于六万美元,制片方的收益,我要拿一成。”
这个时候,宁远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韩平两人顿时就呆了,瞪大了眼睛望着宁远。
他们想过很多,都没想到宁远会是这样的打算。
“缺的你补上?”韩平迟疑道。
康健民也一脸不可思议的道:“也就是说,你来兜底,对一个前途未卜的电影?”
宁远点了点头。
韩平两人面面相觑,这得多大的魄力?
如果说是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板来说,六万美元不算什么,赔也就赔了,但宁远,他手里有没有这么多钱都两说。
这可是几十万华夏币。
要知道韩平几年前刚来京影厂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算账,看账上有多少钱,工资需要多少,报销了医药费还剩多少。
最惨的时候,账上只有27万,而厂里一个月报销职工的医药费就要40万。
要不是那部甲方乙方赚了一大笔钱,京影厂现在估计还不如湘影厂,当然,更没钱来投这部电影。
韩平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据我所知,你到现在也就拍了两部电视剧,再加这部电影,手里都没这么多钱吧?”
宁远点头:“确实没有,但我可以跟你们签合同,白纸黑字。”
在韩平两人愣神的时候,宁远说道:“这一年的时间,我拍了这三部剧挣了十来万,而且也得了奖,相信以后会挣更多,这点两位厂长应该不会否认吧。所以,不用担心万一真赔了我还不起这个钱。”
“再说了,就算真赔了,也不至于一点收益也没有,那些钱我也不用全自己掏。”
“你就真对这部剧在霓虹国的发行这么有信心?”韩平疑惑的盯着宁远。
宁远这次可不会跟他打包票,笑了笑道:
“谁做生意也不知道结果,但只要有可能,总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否则怎么会有高回报?我还年轻,又不是输不起,大不了接下来几年白干了呗,没什么要紧的,但万一成了呢?”
这番话,让本来有点信心的韩平,再次惊疑不定起来,也有些拿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