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宝山三人离开不久,甄寻也带着小言雨回到了青仙宗。
亭下。
“小姐。”卓月坐了过来。
梅苏儿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嗯我想去道院找卓君和熊宝。”她有些不好意思。
“想去就去呗,不用跟我打招呼的。”梅苏儿微笑道。
“好耶,那我去了小姐。”卓月一喜,在梅苏儿脸上吧唧亲了一小口,然后欢快的离开了。
梅苏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笑了笑,然后起身,朝院中的一间小屋走去。
推开屋门,里面并无一人,除了一套玉石桌椅再无他物。
但梅苏儿知道,云衣和小幽就在正前方的禁制内坐着,他们正在喝茶,但肉眼却无法看见桌上的任何事物,甚至是缭绕在茶杯上方的热气。
她往前走了两步,她知道面前的空气之中便是禁制所在,既然云衣不打算主动露面,那梅苏儿便要做一些什么。
只见她缓缓抬手,然后伸出一根食指轻点在前方空气中,跟着,指尖透出一点黑气。
下一刻,这片空气就仿佛被一点星火燃烧而起的宣纸,极为轻松的便化为了灰烬。
这是毁灭的力量,她毁掉了云衣布置的禁制。
这一刻,他们用眼睛看见了彼此。
小幽面无异色,但目光却没有直视梅苏儿,甚至有些沉默。
而云衣却稍显惊讶,这只是表情,心中却震惊至极,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法术。
这究竟是什么!
他不明白。
梅苏儿却径直走来,坐在了他们二人面前,然后一挥手,屋门自动关上,新的禁制出现。
她没有看小幽,而是看着面前的陌生少年,看了很长时间。
她看不到此人的命运线,便显得神色难言,就仿佛自己的命运规则失效一般,在云衣的面前有些无力,甚至有些畏惧。
因为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所以梅苏儿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终于第一个开口了。
“这是你化形后的相貌?”她问。
名为梅景文的少年微微摇头。
他心中的情绪相当复杂。
自从枫树青湖一别,便再也没有见过梅苏儿。
梅苏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或者说,是九阳天尊转世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这对他而言很有意义。
甚至于当他重新获得自己的传承,再回想起水镜山的梅苏儿后,他这才震撼的发现,那个时候修为才不过炼气期巅峰的梅苏儿就已经化形了,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而这样的人却是他两世为人以来的第一个女性朋友,不,是第一个妖兽朋友。
那么这对他的意义便是非凡的,他甚至在想,梅苏儿这位与众不同的蛇妖能否可以帮到自己。
说实话,他和梅苏儿已经几十年未见,他真的有些想念这个朋友,这个什么都不在乎,这个曾经没有伤害过他,甚至还在保护他的朋友。
可云衣不敢确定一件事。
梅苏儿和梅友德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被梅友德抢去的贪狼剑会在梅苏儿那里?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所以云衣一直都没有找过梅苏儿,说白了,他不敢面对现实,因为他害怕梅苏儿是梅友德的人或者是他的分身,如此,他便不能出现在梅苏儿面前,从而暴露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不竟如此,云衣也不曾在小幽面前问询过有关于梅苏儿的所有事,但却从水镜山的三位师父那里听到过许多梅苏儿的事迹。
如果不是因为小幽得到了那枚传承琉璃珠,云衣知道,他肯定会被那位名叫童希的紫衣女子带去青仙宗,按照时间来算,如果在那个时候去到青仙宗,当他露出马脚之时便会必死无疑。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梅友德布置的圈套。
好在梅苏儿离开了青仙宗,这完全破坏了梅友德的计划。
正是因此,云衣能够笃定一件事。
梅苏儿和梅友德之间根本没有联系,而且看样子,梅苏儿似乎并不愿意听信梅友德的话,以至于她离开了青仙宗。
所以这个时候的云衣并没有阻止梅苏儿毁掉他布置在这间屋内的禁制。
而当梅苏儿问出那句这是你化形后的相貌?,云衣便不再掩饰。
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就见,他脸上的五官和皮肤甚至是肌肉棱角都发生了变化,很快,另一幅少年模样出现。
一时间,梅苏儿几乎忘记了面前这人实际上和自己一样都是妖兽,所以他能够利用鳞毛去改变自己的外形,甚至是身材和身高。
云衣还是那身白衣打扮。
面目清秀,俊气不凡,看上去有些稚嫩。
梅苏儿这时才注意到他的相貌发生变化后,发髻中居然多出了一支白玉簪。
这正是贪狼剑,正是梅友德送给自己的法器。
他,就是云衣。
他,就是九阳天尊!
梅苏儿的情绪很复杂,一时间,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他的身份太多,那么他究竟是谁啊。
心情有些低落,不知为何,便继续沉默。
屋内。
三人皆沉默。
梅苏儿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
小幽看着窗外,没有表情,就连那招牌式的邪笑都不见,额前碎发依旧半遮眼睛。
云衣静静看着梅苏儿,心情倒是和她颇为相似,有些复杂,有些莫名其妙的低落。
不知不觉,天黑了。
屋内暗下来。
云衣忽然动了,他伸手将一块鸡蛋大小的萤石放在桌上,屋内顿时有柔和白光出现,照亮了三人的脸。
而从屋外看去,这间屋子和往常一样,仿佛并没有人来过,漆黑一片。
便在这时,梅苏儿忽然开口了。
“我没有想到”
“那条喜欢吐泡泡的胖鱼会是文千阳。”她说。
云衣忽然有些惘然。
他叹了声气。
“哎。”
“文千阳”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我倒是觉得云衣这个名字很适合我。”他感叹道。
“想来,那个时候你只是云衣,你也只是你,一条喜欢吐泡的鱼。”梅苏儿说。
“是啊。”云衣微微侧目,望向窗外,然后沉默。
今天很奇怪。
他不知道他在梅苏儿面前为什么会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陌生的人,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以至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唉声叹气,总是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
就好比现在。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还是一条无忧无虑、只喜欢吐泡,只喜欢和一条好大好大的白蛇在湖中玩耍的场景。
然后,他莫名其妙的看向梅苏儿,看向梅苏儿那空空如也的发髻。
再然后,他摘下了白玉簪。
将簪子递在梅苏儿面前的桌上。
“还给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