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春定定的看着瑞香,语气冷然:“钱妈妈私下收了你的银子,暗中换了避子汤。挨上一顿板子,算是便宜她了。”
话风一转又道:“我娘心地仁厚,已经允你生下孩子了。”
瑞香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心情由焦虑紧张忽的转为震惊狂喜。
慕念春淡淡说道:“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总之都是爹的骨肉。你是孩子的生母,将来慕家总得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
瑞香的心几乎快跳出了胸膛。
如果不是之前慕念春反复叮嘱过,只怕张氏早就忍不住张口打断她了。
就连慕正善也拧起了眉头。孩子生下无妨,可这妾室的名分,却不能随便就许下......
慕念春像是没看到两人怪异的面色一般,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瑞香,其实不管你承认与否,事实都是明摆着的。现在,我们只想听你说一句真话。如今你怀着身孕,就算承认了,也不会发落你。”
软硬兼施,坑蒙诱骗,几乎所有招数都用上了。
瑞香再聪明,也不过是个生在内宅的丫鬟。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段,竟动摇了起来。
慕正善心不停的往下沉。瑞香虽然还没承认,可神色中的迟疑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这银子,果然是瑞香给钱妈妈的......
慕念春不容瑞香有多想的时间,立刻又逼问道:“瑞香,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就让钱妈妈来和你对质。”
慕念春步步紧逼,钱妈妈的惨叫声不停在耳边回荡。瑞香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面色愈发苍白。
“来人,去把钱妈妈抬过来,和瑞香当面对质。”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瑞香。
瑞香颤抖着张口道:“是,这银子,是奴婢给钱妈妈的......”
总算成功的唬住了瑞香!慕念春暗暗松口气,和张氏迅速的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慕正善再也忍不住了,霍然起身,怒叱道:“好一个瑞香,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被欺瞒的羞恼和怒火交织在一起,使得一向自持的慕正善勃然大怒。
瑞香全身一颤,俏脸惨白,根本不敢和慕正善对视:“老爷息怒,奴婢只是想为老爷生个孩子,绝没有别的念想......”
绝没有别的念想?
这种话骗鬼去吧!
慕正善气的脸都白了,想斥责怒骂,头脑却一片空白。
慕念春冲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起身走了过来,假惺惺的劝道:“老爷可别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先坐下歇着,接下来的事就由念春来发落处置。”
慕正善一言不发的坐下,面色铁青。
......
“白兰,去把钱妈妈带过来吧!”慕念春淡淡说道:“还有,让江妈妈她们几个也都进来。”
钱妈妈进来了,神色仓惶,却毫发无伤。
瑞香错愕的看着钱妈妈,脑海中纷乱如麻。
怎么会这样?钱妈妈不是挨了板子吗?为什么会好好的出现在这里?刚才听到的板子声和惨叫声是从哪儿来的......
她被骗了?!钱妈妈根本还没招认,这一切,都是慕念春设下的计,诱她上当而已!
瑞香瞬间了悟,心里懊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迟了。老爷什么都听到了......
“钱妈妈,瑞香已经认了。”慕念春好整以暇的看着钱妈妈:“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什么?瑞香竟然已经承认了?!
钱妈妈既惊且怒,恨恨的瞪向瑞香。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能承认吗?自己还没张嘴,她这个主谋倒是先顶不住了!
瑞香此时是一肚子苦水无处诉,被钱妈妈这么怨恨的瞪着,懊恼气结的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既然瑞香已经认了,自己也没死撑着的必要了。
钱妈妈索性也痛快的招认:“是,这银子是瑞香私下给我的。只要我私下将汤药换了就行。先给了一百两,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老奴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这么一笔银子,足够养老了。瑞香还说,只要将银子收好,一口咬死不承认,就算是太太也奈何不了我们两个。老爷又念旧心软,只要在老爷面前哭诉一番,老爷自然就会心软了......”
慕正善听的脸都黑了,怒瞪了瑞香一眼。
瑞香羞愧的垂下头。
钱妈妈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了,又哭着说道:“......老奴一时财迷心窍,犯了大错。还请老爷太太原谅老奴这一回。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老爷开恩,太太开恩。”
说着,连连磕头告饶。
“老爷,你看,该怎么发落钱妈妈是好?”张氏憋了一天一夜的闷气,此时消弭的干干净净。故作大度的询问慕正善:“虽说钱妈妈犯错欺上,不过,她到底曾是老爷的奶娘,总得从轻发落......”
慕正善重重的哼了一声:“这等刁奴,万万不能姑息。现在就命人收拾她的衣物,送到田庄里去做事。”钱妈妈本是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忽然被发落到田庄上做粗活。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重了。
钱妈妈骇然,想也不想的磕头求饶:“老爷开恩,老奴这把年纪了,实在做不了粗活重活。老爷开恩......”
慕正善狠下心肠,扬声道:“来人,把钱妈妈拖出去。”
......
钱妈妈被拖走了。
瑞香依旧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慕正善看向瑞香,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和愤怒。
瑞香虽只是个通房丫鬟,却颇通文墨善解人意,颇得他的欢心。知道瑞香怀了身孕,他心里很是惊喜。却没想到,瑞香心怀不轨,存了母凭子贵的心思,设下了这样的计谋。
在瑞香眼中,他就是这么一个任人摆布的糊涂虫吗?
被欺瞒的愤怒和被轻视的羞辱交织在一起,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慕正善定定神,沉声道:“瑞香肚中的孩子留不得!”
张氏眼睛一亮,唇角扬了起来。
瑞香却被吓的魂飞魄散,眼泪唰的落了下来,跪着爬到了慕正善面前,哭着哀求:“老爷,奴婢知错了,老爷怎么发落奴婢都行,可奴婢肚中的孩子是您的骨肉。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有你这样的生母,孩子就算安然出生,日后也抬不起头来。倒不如不要的好。”慕正善面无表情,语气决然。
瑞香哭倒在地,绝望而悲凉。
咎由自取!
慕念春淡淡的瞄了瑞香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既然有这个野心,就该承受失败的苦果。
张氏心里那个舒畅就不用提了,强忍住喜意,咳嗽一声说道:“老爷,是不是该把瑞香娘叫来,让她知晓是怎么回事。”
慕正善哪里有闲心过问这些,随意的嗯了一声,便转过脸,再也没多看瑞香一眼。
......
瑞香娘很快便来了。
她心里本就有些不妙的预感,在看到哭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瑞香时,更是心里一沉。想也不想就跪下了:“求老爷太太饶过瑞香这一回。她还怀着身孕,求老爷太太开恩!”
张氏冷笑一声:“瑞香是怎么怀上的身孕,你这个当娘的不会不知道吧!”
瑞香娘哑口无言,心中一片慌乱。这是怎么回事?瑞香不是已经和钱妈妈串好说辞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张氏冷然说道:“叫你过来,是告诉你一声。瑞香肚里的孩子,不能留!”
瑞香娘惊恐的倒抽一口凉气,重重的磕头求饶:“太太饶命,太太饶命,瑞香肚中的可是老爷的骨肉......”
“闭嘴!”慕正善听到这句话,不但没心软,脸色反而愈发阴沉。之前曾经说过的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阵阵刺痛:“她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根本就不配生育慕家的子嗣。这个孩子留不得。”
瑞香娘还待求情,眼角余光忽的瞄到瑞香,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一干二净。
瑞香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裙摆下一片殷红。
“瑞香!”瑞香娘惊呼一声,哭着踉跄着扑了过去:“我可怜的瑞香......”
瑞香情绪大起大落过于激动,肚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孩子没了,老爷的宠爱也没了。瑞香落了这样的名声,这辈子算是完了。
张氏皱了皱眉,立刻吩咐叫大夫来。
瑞香娘扑在瑞香身边,懊悔不已的哭喊:“都是娘害了你啊。听谁的不好,非听那个方妈妈的话,是娘害了你一辈子......”
方妈妈?
慕念春心里一动,走上前问道:“等等,这事和方妈妈有什么关系?”
瑞香娘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隐瞒,哭着说道:“这都是方妈妈出的馊主意。不然,我哪有这个胆子怂恿瑞香。就连银子也是方妈妈给的,还说若是不够,只管去找她......”
慕正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的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事竟和方妈妈扯上了关系!
这背后的主谋,难道竟会是慕元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