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早在边军里安插了眼线,甚至比朝廷更早一步接到了边关战报。
看完战报后,素来冷静的齐王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不自觉的攥紧了那张薄薄的纸。
正如他所料,鞑靼人能攻进边关,确实有人做了内应。这个内应叫沈山。官职不高,只是普通的将领。鞑靼人进攻雁门关的那一晚,正好轮到沈山值守,他私自放了鞑靼人进关。当时正是半夜,边军正在睡梦中,听到喊杀声匆忙穿衣迎战,自然是兵败如山倒。很快,雁门关失守。当夜便燃起狼烟向京城报讯。而沈山,放鞑靼人入关之后便自尽身亡了。
去年韩云石逃到赵州之后,太子便暗中下令彻查边军,但凡是韩氏远亲旁族都被暗中清除出边军。韩云海当年的亲信下属也被调离出边军。可不管怎么彻查,总有疏漏。沈山就是意外的漏网之鱼。他的生母是韩氏旁支,在沈山年幼的时候就病逝。沈山在边军里并不起眼,和韩家人也从无来往。这一层姻亲关系便被忽略了过去。没曾想,这个沈山竟是韩云石的人!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齐王回过神来,抬眼看了过去。却见慕念春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手中端着热腾腾的夜宵,笑容温暖而明媚:“我做了红豆元宵,你趁热吃一些。”
齐王心里一暖,唇角扬起:“天这么冷,你不早点休息,怎么又忙着做夜宵。”每天都要在宫中待到很晚才回府。虽说在宫中没做什么事,一天待下来也格外的疲倦。
慕念春含笑走了进来,将红豆元宵放到齐王面前:“今日是上元节。没花灯可看,总该吃碗元宵。”
皇上身体不好,边关有战事,又有赵州举旗谋逆,今年的上元节自然没人有心思操办。宫中静悄悄的,京城的灯市也被取消了。
元宵又软又糯,里面的红豆馅儿甜香可口。齐王原本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只觉得满口香甜,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慕念春笑眯眯的问:“元宵好不好吃?”
齐王挑了挑眉,冷不丁起身揽住慕念春的纤腰,覆住她的唇,以舌抵了半个元宵到慕念春口中。然后抬头坏笑:“你自己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慕念春瞪了他一眼,满脸醉人的红晕。在明亮的烛光下,宛如娇美的花朵般动人。
过了一个年头,慕念春身量高了一些,胸前也隆起了不少,有了少女的窈窕曲线。齐王搂着她娇软的身躯,心里一阵骚动不安。眼角余光瞄到那封战报,满心旖旎情思顿时又散的一干二净。
慕念春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出齐王的异样来,再联想到之前进书房时齐王沉重的脸色,已经猜到了桌上那张薄薄的纸是什么:“是不是你在边关的眼线送了战报来?”
齐王嗯了一声,也没避讳什么,将那封密报上的内容仔细说了一遍:“......这封密报是半个月前就送往京城了,当时已有两座边城失守。这半个月过来,不知又失守了几座边城。更不知死伤了多少将士和百姓。”
鞑靼人破了城,少不了奸淫掳掠大肆屠杀,将士当保家卫国,死伤难免。可边城的无百姓何其无辜,要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
齐王喟然轻叹,面色沉重。
慕念春听了,心里也异常的沉重晦涩。原本,这样的灾难是可以避免的。都因为韩越,为了一己私欲,将大秦江山百姓置于险地......
齐王用头轻轻抵着慕念春的额头,唇角满是苦涩:“念春,能够重生与你相知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过的任何事。可这几日,我也免不了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重生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原本是不应该有这一场灾祸的......”
“这都是韩越野心勃勃犯下的错,与你有什么相干。”慕念春凝视着齐王的眼眸,轻轻说道:“照你这么说来,真正应该自责的人是我才对。如果我上辈子没有下毒和韩越同归于尽,或许韩越根本不会重生。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了。”
齐王哑然,打起精神说道:“也罢,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不管怎么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平息边关战火,然后再平定赵州。我今晚收到战报,朝廷那边最多迟上一晚,明天也就该收到战报了。明日朝会上肯定要商榷对策。”
太子看到战报,肯定比他更着急。必然会想尽办法调兵支援。
朝堂之事多是算计和阴谋,战事却更讲究兵力和国力的较量。赵州纵然有十万精兵,也不敢轻言造反。韩越暗中和鞑靼人勾结,正因为他很清楚以赵州之兵力,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
慕念春将头靠在齐王的胸膛上,低声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太了解。不过,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记着第一个保全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慕念春也不能免俗。
齐王嗯了一声,默默的搂的紧了一些,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和决绝。
男儿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场战事因韩越而起,何尝又不是因他而起?他岂能坐视不理?
慕念春没有抬头,也因此错过了齐王此时的表情。
......
不出齐王所料,正式的边关战报在第二天便抵达京城。
太子虽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有两座边城失守的消息后,也不由得心中一沉。齐王能想到的,太子当然也能想得到。
这是半个月前就送来的战报。这半个月里,不知又失守了几座边城。对边城的百姓来说,是滔天灭族之祸。对大秦来说,又何尝不是切肤之痛!
必须要竭尽全力打败鞑靼人,将这些财狼或杀光或赶回去。否则,战火一旦延绵到中原繁华之地,就会有灭国之忧。
之后的两个月里,朝廷接连收到战报。
李易虽然擅长守城,却失了先手,被鞑靼人攻进了关内。又有内奸,早已将边军兵力部署泄露给了鞑靼人。因此战事连连失利,边城接连失守。李易亲自领兵上阵,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边军士气低落,战局十分不妙。
鞑靼人占据了十几个边城,进可攻退可守,更有援军源源不断的进了边关。
幸好有西北驻军和吴王晋王前往边关支援,勉强稳住了战局。却也只是稳住战局,并未占多少上风。
不过才两个多月,边军已经死伤近半。就连前去支援的西北驻军和两个藩王的精兵,损伤也都近四分之一。若是再算上无辜枉死的百姓,边关的伤亡数字十分骇人。
打仗也是件极为耗钱的事。近二十万大军,每日粮草的消耗十分惊人,还有武器战马药品和军饷等等,就算大秦国库充盈,也渐渐有了捉襟见肘之感。更不用说,还有赵州乱党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起兵攻打京城。内忧外患之下,人人心中焦虑不安。
太子站在金銮殿里,神色悲恸决然:“鞑靼人入侵边关,边城已经有半数落入敌手。这些鞑靼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攻占后的边城几乎都成了空城。孤心中十分沉痛,更不忍坐视百姓受苦。所以,孤决定亲自领兵去边关支援。”
群臣闻言齐齐变了脸色。
平远侯蒋俊第一个站了出来,一脸焦急:“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如今皇上病重,只能在福宁殿里养病。幸好有殿下在朝中主持大局。若是殿下去了边关,朝中无人主事,岂不是更令人忧心。”
“平远侯言之有理。”永宁侯也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殿下心忧边关战事,臣等都能理解。不满殿下,微臣也恨不得立刻冲到边关,将那些鞑靼人都杀光。可朝中不可一日无主。有殿下在朝中坐镇指挥,将士们在边关奋勇拼杀也有底气。”
罗侍郎也加入了劝诫的阵营:“臣也觉得两位侯爷说的有道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若是固执的要去边关,和将大秦置于险地又有何异。更何况,还有赵州乱党未平。殿下一旦离京,赵州乱党只怕就会兴兵作乱,攻打京城。京城乃是国之根本,一旦京城乱了,这大秦天下可就都乱了。为了大秦江山的安稳,为了千万黎明百姓,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请殿下收回成命!”群臣不约而同的齐声请命。
声音在金銮殿里回荡不息。
太子许久都没说话。
当太子的声音重新响起的那一刻,竟哽咽不成声:“你们说的,孤何尝不知道。可孤怎么忍心看着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子当众挥泪。
群臣也都各自红了眼眶。平日里一个个都会自己的盘算和心计,可在战争面前,这些早已不值一提。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句话。
一定要打败鞑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