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贵见状也没为难他,与征输库的人一起跟掌柜的进了里间,一边对那红衣皂隶道:“何大人,日头大了,不如让外头那十几个军爷也进来歇会儿?”
何大人见主家都这么说了,也乐意与那些人打好关系,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等会儿还得要他们出力呢。”
和贵便出去将外头那十几个人都叫了进来。
这十几个人都是从军中临时调派押运粮草的人,一个个长得牛高马大的,身上还配着刀,他们一走进来铺子就显得狭窄了不少。
其中一个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甩了甩手道:“奶奶的,这天儿越来越热了。”
另一个道:“掌柜的,快给爷们上些茶水来,渴死你爷爷了。”
掌柜的看了看这些一看就不好招惹的军痞们,心里暗暗叫苦,一边虚应着一边悄悄朝个伙计使眼色,让他去通知管事。
和贵看到了掌柜的动作,却装作没看到,只是从袖袋里逃出一个小银裸子抛给了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很有管事派头地吩咐道:“去对面的茶楼里买两桶凉茶来招呼这些差爷们,记得要冰镇的!”
征输库的人闻言都高兴了,一个个都道:“和管事真爽快!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管事。”
小伙计看了掌柜一眼,见掌柜没说话,便拿着银子出去了,很快就带着几个挑着凉茶的茶楼伙计回来了。
一伙人痛痛快快地饮完了两桶凉茶,直叹痛快。
皂隶将手里的碗放下,对和贵道:“还是先干活儿吧,不然今天怕是干不完,有四家铺子呢。”
和贵自然是点头:“也好。”
掌柜的一直焦急地往门外看,听到这话立即道:“再等会儿,再等会儿,我们管事还没来,我做不了主。”
皂隶不以为意地道:“你们东家都发话了,难道东家的话还没有掌柜的管用?”说着也不再理会这掌柜,起身对那十几个兵差道:“我们去后面的库房清点清点,先将东西搬走了。”
十几个兵差喝了一肚子凉茶这会儿都浑身是劲儿,闻言也不含糊,一个个的站起身就往后面的库房走。
掌柜的一惊,想来拦却一个都拦不住,眼见着那些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面的库房,将库房里的粮食都清点的一番之后,便开始往外搬。
正在第一批粮食被搬出粮铺的时候,一个穿着华贵的富态男子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拦住了门,指着这些兵差就道:“放下!放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兵差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打头的那个瞪着眼睛吼道:“让开!没见你爷爷肩上扛着三麻袋吗!挡什么路啊!”
说着单手一挥,将富态男子一巴掌推开之后就将肩上扛着的三个麻袋卸到了早就停在了门外的板车上。
富态男子被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正要发火,掌柜的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林管事,您可算来了。”说着掌柜的就凑过来将刚刚的事情告诉了他。
林管事冷笑一声:“什么贺家三太太?这铺子可是姓卫的!她想来搬东西问过卫老爷没有?”林管事不再理会外头这些干苦力的官差,直接进了米铺。
掌柜的想说这些兵差不好惹,不过见林管事进去了,他也连忙跟上了。
和贵正陪着那位小吏查看他刚刚翻找出来的一本账簿,林管事一进来就趾高气扬地看着他们道:“你们是什么人!今日这是来强抢的么?”
和贵抬头看了林管事一眼,问掌柜:“这位是?”
掌柜道:“这是我们林管事,是卫夫人的兄长。”
和贵看了那林管事一眼,“哦——”的一声,然后继续转头与小吏说话,没有再搭理他。
林管事怒了:“你们赶紧给我让外头那些人住手!这是卫家的铺子,不是你们来撒野的地方。”
皂隶和小吏都看向和贵,不知这是演得哪一出。
和贵抬了抬眼皮看了林管事一眼:“我没听说过什么林管事,我只是奉了主家的命令行事,我们太太也就是铺子的东家已经将这铺子里的一半米粮捐给了国库,今日跟我来的都是征输库的差爷。”
林管事瞪大了眼睛:“什么?一、一半米粮?”
和贵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还有药材铺子里的一半药材,绸缎庄四分之一的布匹,还有金铺去年一年的收益,这些都捐给国库了。”
林管事听了差点厥过去:“不行!卫老爷没有同意。你们不能搬东西!”
这时候带头的兵差走了进来,听到这一句就道:“卫老爷是谁?这家铺子的东家?怎么你们东家意见还不一样啊?这要咋整?爷爷们东西都快搬完了!”
和贵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递给征输库的皂隶和小吏:“这是这家店铺的文书,请几位仔细过目。”
那小吏以前是户部专门管文书和账簿的,接过去看了几眼又与自己手里征输库发下来的文书对比了一番,然后冲着皂隶点了点头:“何大人,没错,这家店铺是贺家三太太一人所有。”
皂隶闻言便朝带头的兵差道:“莫理会闲杂人等,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上头让我们搬那家就搬哪家。有意见自己去官衙里说去,不归我们管。”
林管事立即道:“我妹夫卫老爷是正三品太常寺卿,小心他怪罪下来让你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那兵差闻言嘿嘿一笑,然后突然上前一脸凶狠地攥住了林管事的衣领子,抽出了腰间的大刀抵在了他脖子上:“我管你妹夫是当朝哪个大官,敢妨碍你爷爷的公务,老子就砍了你!不信试试!”
林管事没想到这人说动刀就动刀,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抖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恰在这时候,一声威严的怒斥在门口响起:“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林管事看到来人犹如看到了救星:“妹夫,救命!”
卫胜文走了过来,看了在场的人一眼,目光定在了和贵的身上,皱眉道:“你是贞娘的那个陪房,叫什么来着……”
和贵起身恭顺地道:“小的和贵,给卫老爷请安。”
卫胜文点了点头,一派老爷派头地道:“嗯,赶紧的带着这些人离开,贞娘简直是胡闹!哪有这样对她舅舅的!”
和贵在心里冷笑,面上却道:“回禀卫老爷,这些差爷小的可指示不动,他们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的。”
卫胜文皱眉:“什么意思?”
和贵便耐心地又将卫氏捐给国库的东西说了一遍,卫胜文听完之后脸就绿了,斥道:“胡闹!”
皂隶和小吏到底还顾忌着卫胜文的身份,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
刚将刀从林管事脖子上拿下来的兵差闻言不屑地道:“给国库捐军饷是胡闹?这位卫大人,你若是不满可以上书给陛下说道说道。都说殆竹出好笋,一个朝廷大官还比不上个妇人的见识。”
卫胜文闻言一愣,随即又是一惊,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那兵差却也懒得再理会卫胜文,将刀插回剑鞘就去干活儿了。
卫胜文站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听说卫氏找人来铺子里搬东西就立即赶来阻止,在门口看到带着大刀的兵差还以为是卫氏从贺家招来的军中的帮手,却不料这些人是朝廷的人。
林管事摸着脖子走过来,小声又焦急地问:“妹夫,快想个法子啊!在不阻止就晚了。”
阻止?怎么阻止?
皇帝这阵子正在为粮草着急上火的事情朝中上下都知道,他也听说了贤妃娘娘带头让内眷们捐银子的事情,卫老夫人也捐了三百两为卫家撑脸面。今日若是卫氏敢带人来搬东西,他就敢让人将人打出去,闹出去了也不怕,毕竟有他长辈的身份压着,卫氏不敢跟他硬碰硬。
可是朝廷征输库的人来了就不一样了,身为当朝正三品大官,卫胜文不敢说卫氏将铺子里的东西捐给国库不对。
眼看着这些人将粮库都搬空了一半,都无能为力,卫胜文气得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见卫胜文捂着自己的胸口,林管事立即上来把他扶住:“妹夫,你没事吧?”林管事正要借机嚷嚷出来,好让卫氏背个气病老子的罪名,外头却正好有瞧热闹的进来了,问道:“你们店里这是做什么啊?”
和贵立即笑着大声道:“贤妃娘娘带头给在前头冲锋陷阵的将士们捐衣捐粮,我们太太得知之后十分感动,便将自己嫁妆铺子里的东西捐了出来,希望朝廷的将士们能打个胜仗!”
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围观人群里高声道:“你们家太太高义,不知是哪家的太太,都捐了些什么东西?”
和贵看了那年轻姑娘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家侄女,大姑娘身边伺候的春晓,不由地嘴角一抽,不过他还是大声将卫氏的身份以及捐出去的东西都报了出来。
人群又是一阵赞叹声。
对面一家铺子的伙计却是疑惑地道:“这铺子是贺家三太太的?我怎么听说是卫家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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