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淡淡地道:“赵三爷未免太看得起宁某了,宁某如今只是一个小公主身边的内侍而已。”在说到内侍两个字的时候宁易的语气极为淡漠自然,并没有任何不甘悲愤的情绪在。
赵三爷闻言一笑:“宁公子太自谦了,当初我只是想办法将你安排在了宫中杂役司,不想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宁公子就能从杂役司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一跃而成为湖阳公主离不开的心腹之人,可见公子的心机与手段了。不过赵某也明白宁公子如今在内宫之中孤立无援的处境,既然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赵某也不妨与公子交个底,今后宁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办,可以去找邢狱司的名公公。”
宁易撩了撩眼皮:“名公公?邢狱司主事名远是你们的人?”
邢狱司是大周朝建国初太祖皇帝建立的,原本只是掌管内宫之中太监宫女们的刑罚,后来因为皇室之中有不少不能对外宣扬的阴私之事也都由邢狱司出面,渐渐的邢狱司的权利就大了,开始掌管皇室内部的刑罚和上头暗地里交代的一些不能见人的事情。邢狱司直接对帝后负责,向来由皇帝委派的亲近太监担任总管太监一职,下设副总管以及各主事太监。主事太监算是邢狱司里的三把手,不太起眼,手中的权利却不算小。
赵三爷笑而不语。
宁易垂眸想了想:“知道了,必要的时候我自会配合你们。”
赵三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们与宁公子目的一致,当守望相助才好。”
宁易不置可否,只是淡声道:“宁某有一件小事想请赵三爷帮忙。”
赵三爷爽快地一笑:“宁公子太见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
宁易轻描淡写地道:“我想请赵三爷帮忙杀人。”
赵三爷看着宁易宁静淡然的眉眼一愣:“宁公子要杀什么人?”
宁易平静的目光下带着几分阴冷:“该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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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黑,关公庙胡同一带住着的大多是一些有着小营生的人,大部分住户在日落时分就收了摊回了家开始为第二日的出摊做些准备,关公庙胡同里渐渐充盈着饭菜的香味和孩子们的追打声,妇人们的叫骂声,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等用饭的时间过去,为了省灯油钱,平民百姓们大多选择熄灯早睡。
李二家的给李果儿草草地擦了身就赶他去睡觉,自己端了一盆水扭身回了正房伺候李二洗脚。
可是今日天气太过闷热,房里蚊子又太多,李二家的昨日将蚊帐拆了去洗忘记给李果儿挂上了,李果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儿,抓了抓满头的蚊子包从床上爬了下来。
李果儿睡眼惺忪地走到正房,正要喊他娘,却突然清醒了几分,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他想起来上一回也是半夜起来找娘,却撞见爹娘正在打架,结果被他爹黑着脸提了出来,挨了一顿揍不说,第二天的零嘴都被他娘给克扣了。
李果儿蔫头耷脑正要回自己房里去,却听到外头传来了几声蝉鸣声。他脚步一顿眼珠子一转,想着反正身上痒痒睡不着,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去抓几只蝉回来。
这么想着,李果儿连忙跑回自己房里找出来一个小竹筒,偷偷摸摸地打开了院门出去了。
正房里,李二夫妇已经熄了灯,正要睡觉。
李二家的有些睡不着,轻轻掐了一把李二的腰,娇嗔道:“我睡不着,陪我聊会儿天再睡。”
李二将女人的手拨开,打着哈欠道:“大半夜有啥好聊的?睡了!明日还要去做工。”
李二家的重重地在李二后背上拍了一把,有些委屈地说:“还没成亲的时候你跟我怎么那么多话说?刚成亲那会儿也肯陪我聊几句家常,说几句软话哄我,现在却躺床上就要睡,半句知心话都没有。”
说到这里,李二家的有些警觉地说:“你是不是变了心,真看上了对面那只骚狐狸?”
李二被女人这么当面指责,有些心虚,又有些恼羞成怒,“瞎说啥!我只是累了!”
李二家的狐疑道:“啥也没干只说说话你就累了?刚成亲那会儿你可没这么没用。”
李二更是羞恼,正要发一发当家男人的脾气镇住自己的娘们,却突然耳朵一动,转头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什么声音?”
李二家的却以为李二是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不乐意地道:“什么什么声音?肯定是李果儿那个小兔崽子又溜出去玩了,别管他,玩累了他自己会回来。”
李二家的再仔细听了会儿却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正要说话,却突然又听到了什么响动,他立即警觉地爬起来转头看向门口,“什么……”
李二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把在月光下闪着寒气的刀带朝着他的脖子砍过来,李二狼狈地滚到了床里面躲开,抬眼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刀站在自己的床前,还不等李二再做反应,那男人的刀又砍了过来,李二情急之下一把拉过已经被吓傻了的女人挡在自己身前,李二家的瞪大了眼睛,尖叫了一身就被男人一刀砍断了脖子,温热的鲜血溅了李二一脸。
李二来不及看一眼惨死的女人,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救命啊!有贼……”
可是李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把刀从身后穿进了胸膛,他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宁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
杀人的男子杀了李二夫妻两人,提着还在滴血的刀走到了李果儿的房间,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人,想了想男子也不再浪费时间,只是提着屋里的两盏油灯出去,拿出火折子将这个小小的一进院子里易燃的东西都点上了火,最后男子将油灯里剩下的油连同油灯一起扔到了李二夫妻身上,不过片刻,整个院子以及它的主人便淹没在了大火之中。
胡同里的人见到火光都跑出来看,不过片刻就有人敲着铜盆铁锅跑了出来,扯着嗓子喊:“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放火的男子在救火的人赶到之前冷静地从墙头翻了出去。
离着李二家的院子不远的胡同口暗处还静静地站着一个人,放火男子迅速潜行过去走到那人面前,月光下刚刚杀人放火男子的面容清晰起来,竟是之前去接宁易的灰衣人。
不远处的火光渐渐扩大,红焰染红了站在暗处之人那阴冷的双眼,让那双狭长宁静的眸子染上了几许妖异的红。
“都死了?”暗处的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
灰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个四岁的幼儿,没有找到,不过我将李家的院子一把火烧了,那幼儿或许会死在大火之中。”
暗处之人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或许?原来赵三爷身边的第一杀手照白也不过如此。”
灰衣人没有辩解,他看着眼前之人在火光映照之下尤为俊秀的面容忍不住道:“宁公子与李二有何深仇大恨,竟要灭他满门?”连一个四岁的稚儿都不放过。
宁易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阴冷,他一字一顿地道:“我发过毒誓,会让所有伤害我亲人之人都不得好死,一门灭绝!”
便是手上染过无数鲜血的照白在听到宁易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头发冷。
宁易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地方,没有再理会照白,只淡声说了一句:“若是找到那个孩子就一刀解决了。”
顿了顿,宁易冷漠地道,“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过是活受罪而已,死了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你就当是积福吧。”说完这一句,宁易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照白看着宁易的背影有些无语,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转头朝着某个暗处看去,照白放轻了脚步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不过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就迅速转身追着宁易而去。
照白离开之后,一个孩子不知从哪家院子里的狗洞里爬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竹筒,头上还沾了几根稻草,脸上脏兮兮的。孩子呆呆地看着宁易和照白消失的方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会一声都不敢吭地躲在狗窝里。
忽然,敲敲打打的救火声惊动了小孩,小孩受了惊吓般地看向火光冲天的地方,呆了半瞬之后他突然拼了命地朝着自己家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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