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晚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卫家?卫胜文之前不是想要与顺天府府尹郭大人结成儿女亲家吗?怎么又要娶陈家姑娘了?”
李毓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到是贺林晚自己说完之后便嗤笑一声:“也是,区区一个顺天府尹又怎么比得过内阁大臣,这世上背信弃义之事难道还少吗?是我大惊小怪了。”
说着,贺林晚便又对李毓道:“卫家是卫家,与我却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若是陈家的人当真与他祖父和父亲的死有关,总有一日她会让陈家血债血偿!贺林晚垂眸掩去了眼底冷漠的杀意。
李毓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贺林晚,所以贺林晚情绪的改变他第一时间就发觉了,不过李毓很聪明地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贺林晚调整好情绪之后看向李毓:“陈豫此人能进入内阁恐怕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不过再如何他当初也是从地方上上来的,这京中的人脉不是那么容易建立得起来,所以他背后一定有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毓看着贺林晚冷静分析的样子愣怔了一会儿,他想起了当初那个在他面前嘲讽他不肯认命的女孩,不过李毓的走神只有一瞬,快得令贺林晚都没有察觉,他只是略做思索就开口道:“陈豫这些年在朝中一直默默无闻,不与人挣功也不跟人结怨,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与杨家一派,可是杨家倒台之后陈豫却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平步青云。听说他之所以能入阁是受到了薛元澄的举荐。”
“薛元澄……”贺林晚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语声轻柔,似是在细细咀嚼体味,李毓不知为何却从贺林晚的柔风细雨的语调中听出了磅礴的杀意。
李毓沉吟道:“朝堂之事错综复杂……”
贺林晚自然是明白李毓的言下之意,就拿陈豫入阁这件事来说吧,或许陈豫能入阁真是薛元澄的功劳,不过皇帝现在的内阁也确实需要一个像是陈豫这样没有什么大本事知道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并且在京中无太多的根基的人。
若是陈豫当真当了一回刽子手,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薛元澄还是当今皇帝或者两者都是,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只要是人做过的事情,总有一日……”贺林晚轻声道。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接着门便被敲响了,春晓的声音在外头小心翼翼地响起:“姑娘,您还在里面么?”
贺林晚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听到外头外头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果然,下一刻就有一个听起来有些陌生的男声道:“阿晚?是你在里面?”
贺林晚一时想不起来这男声是谁,不由得看向李毓,李毓看了贺林晚一眼,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进了被一道五扇屏风隔出来的内间,几乎就在同时门被人从从外头推开了。
“四老爷,您不能……”春晓带着些愤怒的阻止的声音同时响起。
贺林晚听到春晓这一声就立即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了,她抬头便看到一个三十出头身穿武官服饰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这男子身材挺拔,长相端正,唇边留着短须,看上去仪表堂堂。
贺林晚没有丝毫迟疑地朝这男子屈身行了一礼:“见过四叔。”
来人正是贺家四爷贺光辉。贺林晚在贺家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贺光辉本人,这位四叔之前虽然只是领个闲职,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在外交友也很广阔,待在贺家内宅的时间极少。
贺家是武将家族,主张男主外女主内,就连贺家老太太都认为男人整日里待在内院是没出息的表现,不太爱看到儿孙们整日里在内院里待着。所以虽然贺家的女眷们每日都要给老太太请安,男人们却是自由得多了。
由于这时候门打开了,所以贺林晚在这隔音挺好的包间里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嘈杂声。
贺光辉进来之后视线先是在屋内扫了一圈,然后才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阿晚,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贺林晚正要说话,贺光辉的目光却是突然一顿,贺林晚顺着贺光辉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桌上那之前被贾氏四杰留下来的杯盘狼藉,四只用过的茶杯很突兀地摆放在了只剩下了一些点心渣滓的八仙桌上。
贺光辉的手放到了自己腰间的佩刀上,视线却是越过了贺林晚看向那绣着五位侍女的屏风之后。
贺林晚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春晓立即跑过来小声道:“姑娘,南城兵马司是来这里搜人的,听说有四个贼人逃到了这附近。”春晓一边说着一边暗自给贺林晚使眼色,很显然南城兵马司的人要搜的就是贾氏四杰。
贺林晚见贺光辉似是想要往屏风之后一探究竟,立即上前一步开口道:“四叔,您怎么来了?”
虽然贺光辉现在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但是搜查罪犯这种事情是用不着他亲自出马的。
贺光辉没有答话,他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走向被屏风隔出来的内室,手紧紧地握住了佩刀的刀柄。
贺林晚不由得皱了皱眉,李毓刚刚进了内室,若是被贺光辉发现了李毓与她两人共处一室,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春晓看了贺林晚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用贺林晚吩咐就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跑过去收拾那有些狼藉的桌子,实际上却是故意挡住了贺光辉的脚步:“哎呀,奴婢刚刚送走赵姑娘她们,竟忘记让人进来收拾桌子了,瞧这里乱的,还请姑娘原谅奴婢的疏忽。姑娘,四老爷是听说您和太太今日也在太白楼怕那些官差进来搜捕犯人的时候惊扰到你们,所以才亲自来搜查的……”
尽管春晓已经很努力的想要转移贺光辉的注意力了,不过贺光辉还是脚步未停地绕过了春晓往屏风后走,春晓急的脸都要白了。
就在贺光辉要踏进内室,而贺林晚正在绞尽脑汁想应对之策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口急道:“阿晚?官差要过来……”
贺林晚和贺光辉听到这个声音都回头看去,却见卫氏出现在了门口。
卫氏看到贺光辉愣了愣:“四叔?”
贺光辉转身向卫氏见礼:“见过三嫂。”
卫氏立即屈膝回礼。
大余氏带笑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哟,这里怎么这么热闹?五妹夫也在啊?今日到是巧了。”
贺光辉又连忙向大余氏行礼:“衙门里办案,我恰巧在这附近便过来瞧瞧。没有惊扰到大姐和三嫂吧?”
大余氏笑道:“我们到是没有惊扰到,就是怕孩子被吓到,所以过来看看阿晚。”
卫氏也发现了八仙桌上的东西不对,又见贺光辉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屏风后面看,眉头微微一簇又很快放下了,她走过来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贺林晚的头,责备道:“阿晚,娘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不要拿点心和茶水来与丫鬟玩什么猜拳,瞧瞧这里成什么样子了!让你四叔和余姨妈也看了笑话!”
贺光辉闻言看了那张八仙桌一眼。
春晓立即接道:“姑娘刚刚遇到了赵家姑娘,便带着奴婢与赵姑娘主仆玩起了这个游戏打发时间,太太息怒,都怪奴婢没有收拾好。”
大余氏却是笑着道:“孩子们私底下玩闹一些罢了,你也别生气,我与五妹夫都是自家人,谁会看阿晚的笑话?五妹夫你说对不对?”
贺光辉看了贺林晚一眼,微微一笑:“大姐说得对。”
卫氏连忙对贺光辉道:“四叔既然有公务在身那就先去忙公务吧。”
大余氏也道:“也是,那我们就不留五妹夫了,五妹夫慢走。”
贺光辉点了点头,笑了笑:“既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说着贺光辉便弯腰朝着卫氏和大余氏行礼,可是他的手肘却是重重地撞在了那扇屏风上,屏风被撞得“砰——”地倒了下去,贺光辉立即回头。
春晓不由得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贺林晚也立即朝着屏风后面看去,被屏风隔出来的内间并不大,里面稍微大一点的东西就只有一张用来休憩的软榻,从外头看进去简直一目了然,哪里有半点李毓的影子?贺林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想来这太白楼里令人惊奇的东西还真不少。
贺光辉见里面真的空无一物便面带歉意地道:“瞧我,太不小心了。”
卫氏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之前还真害怕自己胆大包天的女儿真的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被贺光辉发现,好在里面什么也没有。
贺光辉不好再在这里多待:“大姐,三嫂和阿晚就暂时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等外头的差役们去了别处再离开,免得他们横冲直撞的惊扰了你们。”
大余氏笑着点头:“有劳费心了。”
贺光辉点了点头,视线只是在卫氏身上微微一顿,然后便离开了,春晓上前去将门关上了,眼睛却还不由自主地往屏风倒下去的地方看。
大余氏等外头的脚步声听不到了才对卫氏轻声道:“这人吧虽然也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我就一直瞧着他不顺眼。当初姚氏偷偷瞒着众人要将你许配给她娘家一个老鳏夫,后来被老太太得知给制止了悄悄退了婚事,可是即便退了一次婚你也轮不到他来求娶,我听说他与姚家那位老鳏夫的侄儿在那一阵子也是交好过的,谁知道他有没有这其中就耍了什么心眼儿。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贺家老三捷足先登了,他最后总归还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虽然大余氏说话很小声,可是耳朵尖利的贺林晚还是听清楚了这么一个大八卦,不由得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卫氏苦笑一声无奈道:“行了,都多少年前的陈年旧账了,还提它做什么?我与他在之前本就没有过什么交集,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算计的,他何苦要耍什么心眼儿?是你想多了!这些年他见到我一直是以礼相待从无失礼,这件事当初本就没有几个人知晓,说不定当初只是一句以讹传讹的酒后戏言,以后你也别再拿出来说了。”
大余氏自知失言,见贺林晚并没有往这边看以为她没有听到才松了一口气,嘴里却道:“行了,我也就与你说一说,别人面前我哪里会提这个?放心,以后我也不会再再提了!”
没过多久大余氏的丫鬟就进来禀报说那些差役已经离开了,没有找到犯人。
“既然没事了,那就回去吧,至于那件事……你还是想想再做决定吧。能帮得到你的地方我都尽量帮你。”大余氏说着叹了一口气。
卫氏苦笑道:“我也不想闹到如此地步,到是显得我狼心狗肺,忘了生养之恩,可是他们不该……不该……”卫氏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贺林晚。
大余氏摇头道:“谁说你狼心狗肺了!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他们还如此狠毒,居然想从孩子下手,身为母亲,怎么能忍!”
贺林晚知道卫氏和大余氏谈的应该是对付卫家之事,不过贺林晚只是在一旁听着,没有插嘴。
卫氏道:“你放心好了,那些证据并不会让卫家伤筋动骨的,最多是给姚氏一个教训,让卫大人降个一官半职的罢了。”
大余氏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也就是让人给你跑跑腿罢了,其余的你自己瞧着办。”
说着大余氏摸了摸贺林晚的头,叹道:“好孩子,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母亲,她为了你们能好好地长大成人可是操碎了心,很是有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啊!”
贺林晚立即点头:“我知道的,余姨妈。”
卫氏也摸了摸贺林晚的头。
贺林晚却是想了想,说道:“对了母亲,你可听说了卫家想要与陈阁老家结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