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晚和卫氏回到贺家的时候时辰尚早,原本打算直接回西院的,不想才走到花园就被二夫人的人叫住了,二夫人让她们去一趟福荣院。
贺林晚和卫氏刚走进老太太的屋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哭声,卫氏皱了皱眉,轻轻捏了捏贺林晚的手,然后当先进了屋。
堂厅里没人,右边的稍间里,贺阿娇正抱着褚蓉儿坐在南炕上哭,老夫人曹氏则脸色不好看地躺在炕上,四太太余氏半跪在脚踏上一边给老妇人捏退,一边跟着垂泪,二夫人则站在一边低声安慰贺阿娇母女。
贺林晚和卫氏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这是演的哪一出,只有默不作声地先给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心情正不好,对着卫氏和贺林晚就发作道:“身为内宅女子,见天地带着女儿往外跑!你在娘家的时候没修过妇德吗?”
曹氏对着孙媳说这话着实有些重了,好在卫氏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曹氏的冷言冷语,面色不变地认错道:“孙媳知错,今后不会如此了。”
曹氏还想发作一番,贺林晚却先对着二夫人问道:“伯祖母,姑祖母和蓉儿姑姑这是什么啦?”
曹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把挥开了余氏的手,坐起身来冲着贺阿娇不耐烦地道:“行了,别哭了!是蓉儿没有这个命怨得了谁?你现在就是把贺家哭塌了也不能让圣上收回成命你还哭个什么劲儿?”
二夫人叹了一口气,对卫氏和贺林晚道:“今日宫里传出消息,今年不大选了。”
贺林晚闻言虽然有些惊讶,却也不算太意外。如今东北边的战事正吃紧,国库仅仅能维持军费开支,若是在这个时候皇帝还大张旗鼓的选秀,之前朝廷哭穷就白哭了。
贺阿娇却是哭得更大声了:“我苦命的蓉儿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曹氏不悦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蓉儿就算不进宫,难道就不能有个别的好前程了?”
二夫人将一块新绢帕递给贺阿娇,劝道:“母亲说的对,京城里才子俊杰这么多,我们好好寻摸,总能找到一个与蓉儿般配的。”
贺阿娇接过帕子先给怀里的褚蓉儿擦眼泪:“像我们蓉儿这样的人品相貌,这京城里又有几个人能配得上!”
二夫人不好说话了,余氏看了褚蓉儿一眼,低头掩饰了自己嘴角显露出来的不屑。
老夫人不悦道:“不然你还想如何?蓉儿已经十七了,难道你还想再耽误她三年?三年之后她的年纪早就过了选秀的年纪了!”
贺阿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打起了精神:“说到年纪五皇子今年已经16了,就算这次不选秀他正妻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吧?”
大家一听贺阿娇这话就知道她还没死心想要让女儿嫁人皇家,二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实在是不好说什么了,余氏却是叹了一口气一脸惋惜地道:“说起来五皇子殿下倒是与蓉儿妹妹挺般配的,不过上次我听尤夫人说德妃娘娘对于五皇子妃的人选似乎已经定下来了。”
贺阿娇皱眉:“哦?是哪家的姑娘?”
余氏见众人的视线都停在自己身上,心下得意:“原本娘娘看中的是范家的姑娘,不过现在范阁老致仕了,所以娘娘挑中了薛阁老的女儿。”
贺阿娇撇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是她啊?说是什么京城四美人之一,我前几日看了一眼也不过泛泛,还不及我家蓉儿呢。也就是我家蓉儿自幼不长在京城,才让她得了这名号。”
老夫人道:“说这些有何用?要怪就怪蓉儿没有一个当阁臣的父亲。”
贺阿娇尤不死心:“那六殿下呢?”
余氏叹了一口气:“六殿下虽说不及五殿下那般出众,不过人才那是不必说的,只是我听说六殿下已经向陛下和娘娘禀明,曾有高人曾指点他不宜在及冠之前成亲,所以六殿下的婚事怕是要等下一个选秀之年了。”
见贺阿娇一脸的不甘心,余氏眼珠子一转:“四殿下的正妃人选倒是还未定下,我可以帮姑母去尤夫人那里打听打听。”
不想贺阿娇闻言却是有些不悦:“四殿下怎么行!我听说他腿脚不便不说,在圣上面前也说不上话。”
余氏心下鄙夷地想你还敢嫌弃皇子?也不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女儿这样的。面上却是赔笑道:“姑母说的是,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贺阿娇一脸愁容:“别的皇子年纪上不合适,那几位阁臣家中有没有适龄的公子?对了,我听说薛阁老的儿子在京中极有声名,也未曾婚娶。”
余氏简直快要掩藏不住自己眼中对贺阿娇的嘲讽之色了,她掩嘴一笑:“姑母眼光倒是极好呢,不过薛公子怕是也不成的。听说淳阳公主想选薛公子当驸马,薛公子拒绝了呢。”
贺阿娇不以为意:“有志气的读书人自然不愿意当驸马,有一个像是我家蓉儿这样才貌出众,温柔贤淑的妻子夫唱妇随才是他们梦寐以求之事。”
余氏作势叹了一口气:“姑母所言极是,可惜薛公子那里怕是不成呢。我听说薛公子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女子前阵子因病去世了,薛公子对未婚妻情深意重已放言近几年不谈婚娶之事。”
这话连老夫人和二夫人听了都感意外,二夫人惊讶道:“薛公子有婚约?”
余氏更是得意:“是啊,满京城之人都觉得意外,毕竟以前从未听薛家提起过这桩婚约。若不是上次在太白楼门前薛公子说的话被人传了出来,谁又知道这回事呢?”
上次薛行衣在太白楼门前拒绝淳阳公主所言不知怎么被传了出来,一开始大家都不信,直到有那与薛行衣平日里私交上好之人到他面前问过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薛行衣婚约之事才被传开,不过因涉及到公主,这话短时间内也只是在小范围内传开。
不过大家只当薛行衣是短时间之内对未婚妻无法忘怀,将终生不娶传成了几年之内不婚娶。
贺阿娇皱眉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余氏摇了摇头:“这倒是不知了,可能只是表亲之类的穷亲戚,在京城并无名声吧。”
贺林晚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嘲讽之色。
贺阿娇叹了一口气:“这薛公子到是个长情之人。那其他几位阁老呢?”
余氏最近跟着尤夫人见过不少世面,说起这些来也是如数家珍:“慕阁老的几个孙儿不是已经有了婚约就是年纪尚小,慕阁老的弟弟倒是有个孙儿,不过听说慕家有家规慕家子弟向来是及冠之后才娶妻。另外还有一位陈阁老……对了,陈阁老倒是有一个孙儿,前阵子陈夫人还透露出消息要给自己的孙子孙女说亲呢。”
贺阿娇终于来了几分兴致:“陈家我回京之后倒是听人提起过几次,虽说陈阁老在入阁之前一直官声不显,陈家最近倒是开始得了圣上的重用了。”
老夫人也听出了几分兴致,下意识地看向二夫人:“这陈家如今当真是起来了?”
二夫人想了想,笑道:“上次与元夫人聊天的时候也说起过这个陈家,说起来陈家嫡枝也算是大家族,不过陈豫却是旁支子弟,这些年也未曾沾过家族多少光,如今能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陈豫这一脉人丁单薄,只有一个独子陈闳,陈闳这些年一直外放,现任麟州知府。”
贺阿娇皱眉:“知府不过是个四品官,还是地方官……”
二夫人摇头道:“你有所不知,陈闳之所以在地方上任职是因为陈家已经出了一个阁臣,陈闳是为了给他父亲让路,现在也算是韬光养晦吧。我听说陈闳这些年政绩不错,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有魄力和能力,而且他任期将满,马上就要升迁了。陈闳前途不可限量,等再过个十几年陈阁老从那个位置上下来,陈家不至于后继无人。刚刚老四媳妇说的陈家公子就是陈闳的独子,今年十七岁,是万山书院的学生,已有举人功名,听闻人品才学都是极好的。”
贺阿娇有些担心:“可是陈家人丁单薄,我怕蓉儿嫁过去会受苦。”
人丁单薄就意味着传宗接代的责任更重,贺阿娇自己没有儿子,所以对这一点难免在意一些。
老夫人却是不在意道:“人丁单薄有人丁单薄的好处,你在褚家举步维艰是因为褚家家大业大人多势众,娘家使不上力。”
贺阿娇想了想觉得也是,便点了头:“如今也就这位陈公子条件尚可了,先看看吧。”
老夫人便交代二夫人:“你找机会与陈家接触接触,若是陈家公子真如传言那般出众,这门亲事倒是可以考虑。”
二夫人心里不由得苦笑,陈家出了一位阁臣,门槛不比以前,贺家虽说有个爵位在身,家中子弟的官职却不高,贺家想要考虑这门亲事也要人家肯考虑才是。
二夫人看了一脸娇羞的褚蓉儿一眼,不由得摇头。可是二夫人又不能跟老夫人和贺阿娇直言她们的眼光太高。
这差事还真是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