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晚上前一步。
李恒双手交叉护在自己的胸前,色厉内荏:“你干什么!”
贺林晚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见贺林晚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李恒翻了个白眼:“嗤,小爷为什么要告诉你?”
贺林晚心里的焦躁更甚,恨不能再揍李恒这小混蛋一顿,好在李毓及时上前一步挡在了贺林晚和李恒面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李小恒,你好好说话。”李毓警告地看了李恒一眼。
李恒撇了撇嘴,虽然他不怎么想跟人提小木头的事情,但是小木头毕竟是住在他哥哥的梅园里,李毓不问他不说到还好,李毓若是问了他还隐瞒,那下场……李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于是识时务的李恒瞪了贺林晚,然后老老实实对李毓交代:“他叫小木头,刚满五岁,我见他无依无靠的一小孩挺可怜的,就把他捡了回来……”
“小木头?”贺林晚将这个名字在念了一遍,不由得一怔,立即又问,“你在哪里捡到他的?”
李恒撇过头去想当做没听到,只是一对上李毓的目光他又蔫儿巴了,嘟囔道:“就是在关公庙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捡到的,我把他养在你的梅园。”
见李毓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李恒以为李毓不愿意他收养小木头,立即讨好道:“他那么小小的一只,吃饭吃不了多少,穿衣服更是用不了多少布料,我用自己的月例银子就能养活他。”想了想,李恒又补充,“虽然没有我小时候那么聪明可爱,不过也还算凑活了。哥,你就让我继续养呗。”
贺林晚心里这时候已经有八分肯定李恒说的那孩子是她弟弟杨成杰了,可是还有那两分的不确定让她有些情怯,以至于她不知道该问李恒什么好了。
李毓看了贺林晚一眼,然后问李恒:“你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比方说……有没有受伤?”
贺林晚闻言立即抬头看着李恒。
李恒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回答道:“伤势倒是没有,不过我遇到他之前他过得应该不太好,收养他的那一户人家还想抓了他去卖钱。”
说到这里李恒有些沾沾自喜,“不过还好他遇到了我!我还教他读书识字呢。哥,我跟你说你要是问他最崇拜的人是谁,那肯定是我!”
贺林晚听到小孩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他之前过得不好心里又揪了起来。
“能不能让我,让我见见他。”贺林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出口有些艰难。
李恒闻言眉头一竖正要坚决拒绝贺林晚的无理要求,李毓却是轻轻拍了一下李恒的狗头,交代他:“明日带……小木头出来玩。”
李毓既然开口了那就容不得李恒拒绝,李恒瞥了贺林晚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趾高气扬地对贺林晚道:“你想见他也不是不行,不过见面礼总要备一份吧?”
虽然李恒这小混蛋还是依旧那么讨人厌,不过贺林晚对他的忍耐能力提升了不少,闻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李恒转着眼珠狮子大开口:“也不要别的,你把那本《轩辕遗书》送给他当见面礼吧!”
贺林晚愣了愣,李恒斜睨了她一眼:“怎么?舍不得了?不就是一本鬼画符一样的破书吗?”
贺林晚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问道:“是他自己想要吗?”
李恒觉得这次是贺林晚有求于自己,底气也回来了,一副大爷模样地道:“没错!他上次从我这里看到了这本书说想要。你到底给不给?”
贺林晚心里又安稳了几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怎么会讨要一本看不懂的书?除非他知道这本书的来历。
贺林晚却是对李恒摇了摇头:“这本书我不能给他。”
李恒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贺林晚也没有闲情去跟李恒解释什么是“怀璧其罪”,她犹豫了一下,看向李毓。
李毓对上贺林晚的目光,虽然贺林晚什么话也没有说,李毓却像是明白贺林晚未出口的话一样,对她点了点头,“放心。”
一旁看着的李恒立马不干了,狐疑地来回看着他们:“什么放心?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恰在这时候之前领着贺林晚过来的那个宫女捧着一个小巧的盒子从乞巧楼里跑了出来。
“贺小姐,我帮你拿到喜蛛啦!”
贺林晚没有再理会李恒,规规矩矩地朝着李毓和李恒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朝宫女走去。
宫女也看见了李毓和李恒,远远的就顿住了步子,匆匆忙忙地朝两人屈膝行礼。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装喜蛛的小盒子,贺林晚见她的眼睛还好奇地往后面的李毓和李恒那儿瞟,便随口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宫女立即收回目光道:“楼里的姐姐说丢了两个摩合罗,奴婢就帮着找了,那两个摩合罗是湖阳公主宫里头送过来的,怕公主到时候想起来还要要回去。”
贺林晚闻言脚步不由得一顿。
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李恒立即做贼心虚地将两只手往身后一藏,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哥,今晚月亮好大好圆!真适合赏月!哈哈哈。”
李毓:“……”
贺林晚身边的小宫女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的初七的月亮一脸莫名,见贺林晚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小宫女立即快步追了上去。
贺林晚不想在宫里晃荡了,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直接回了皇后的凤栩宫。
凤栩宫殿外,沈嬷嬷正听一个宫女低声禀报着什么,贺林晚原本想要先回避一下的,可知当听到“宁易”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便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伤得不轻,失血过多,太医说好在年纪轻,只要今夜熬过高热,以后还是能养好的。”
沈嬷嬷点了点头:“怎么说也是救驾受的伤,让太医院那边尽心些,皇后娘娘这边也看着呢。”
宫女道:“嬷嬷您不交代太医也不敢不尽心,湖阳公主一直在旁盯着……”
沈嬷嬷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抬头看到了贺林晚,不由得顿住话头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林晚将自己手里的盒子给沈嬷嬷看了看:“嬷嬷您看,我拿到了一只喜蛛,想回去让它结网。”
沈嬷嬷原本冷硬的脸色微微缓和:“贺姑娘聪慧,想必这只喜蛛结出来的网又密又结实。”
贺林晚又与沈嬷嬷说了几句话,虽然她很想再问问叶以宁的情况,可是还没有等她找到机会问出口卫氏就从正殿出来了。
见卫氏脸色似乎不太好,贺林晚立即快步走到了卫氏身边,扶住了她一只胳膊:“娘。”
卫氏冲着贺林晚勉强一笑:“没事。”
贺林晚知道卫氏肯定是知道了贺光烈失踪的事情了,不过在宫中贺林晚也不好说什么来安慰卫氏,只能稳稳地搀扶住卫氏,让旁人看不出来她的异常。
卫氏带着贺林晚向沈嬷嬷道别,沈嬷嬷安排了宫女给她们打灯笼,送她们出宫。
看着卫氏和贺林晚母女搀扶着离去,沈嬷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了正殿。
等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周围再没有了旁人的时候卫氏终于像是卸去了身上的力气一般歪着身子靠在了马车车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贺林晚看了看卫氏,并没有上前去打扰她,而是找出一柄团扇来,坐在一旁轻轻地给卫氏扇风。
不知过了多久,卫氏抬手止住了贺林晚的动作,将她手里的扇子拿了过去,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沙哑,“别扇了,手会酸。”
贺林晚没说话,她靠过去依偎着卫氏,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卫氏的肩膀上。
卫氏揽着贺林晚沉默了片刻,突然道:“阿晚……你爹爹他、可能、回不来了。”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卫氏却是一字一字地停歇了好几次才说出口。
贺林晚看向卫氏,卫氏的眼睛是红着的,面上也带着哀伤,可是她并没有哭出来。
贺林晚的声音很沉稳:“娘,别怕。”
卫氏得知贺光烈有可能已经死了之后一直没有哭,可是现在在听到女儿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将头埋进了贺林晚的脖颈里。
贺林晚轻轻地抱着在自己怀里一边颤抖着一边压抑着自己哭声的女人没有说话。卫氏这种痛她曾经经历过,她对贺光烈并无父女之情,说不出感同身受的安慰之语,她只能这样抱着卫氏,让她知道就算她失去了丈夫也还有自己这个女儿。
在马车快到贺家门前的时候卫氏止住了哭声,坐起来用手帕将自己脸上的眼泪仔细擦拭干净了,还拿出脂粉补了补脸上已经花了的妆。
下马车的时候,卫氏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她还是温柔地缓声道:“娘当初一无所有无人可依的时候没有害怕过,以后的境况不会比当初更坏了,因为娘还有你们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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