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显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他看了贺林晚一眼,又微微眯眼看向贺林晚手中的白玉药盒:“可是这药有问题?”
贺光烈闻言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直接一把夺过贺林晚手里的盒子,又找卫氏要了一方帕子包起一枚药丸在手中仔细验看,还放到鼻下闻了闻,在他还想要舔一舔尝尝味的时候公孙显嫌弃地大叫:“贺老三你给我住嘴!要是药没问题,你舔了还叫我怎么吃!”
贺光烈白了公孙显一眼:“生死关头了,你穷讲究个屁!就跟你没吃过老子的口水似的!”
公孙显大惊失色,颤抖着手指着贺光烈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贺光烈咧嘴一笑,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无赖模样:“在你设计诬陷老子在黎大人酒壶里撒尿之后,老子在你的茶水里吐了一个月口水!”
公孙显回想了一番,然后捂着自己的喉咙在床上干呕。
贺光烈:“哈哈哈哈——”
卫氏,贺林晚:“……”
贺林晚从贺光烈手里将药盒拿回来,在桌边坐下,她翻出来一把匕首将盒子里的四枚药丸一一剖开成两半。发现贺林晚的动作,公孙显和贺光烈也都看了过来。
“到底哪里有问题?”贺光烈凑过来看着那些药丸子狐疑地道。
贺林晚一边细细地检查,一边道:“一般而言成药若是特意用成色极好的玉盒来装,除了是用来送礼或者是上头的赏赐之外还有一种原因,就是成药炼制之后它的某种药性需要用玉盒来保持。”
公孙显闻言轻拍着床板道:“恩,有道理!看孙神医那样的人也不像是会奢侈到会用玉盒装药的。”
贺光烈摸着下巴道:“万一真是因为这解药里的药性需要玉来保持呢?”
贺林晚摇了摇头:“之前我看过那几位太医例出来的药材清单,他们的药与孙神医的药只是比例上的区别,这一点之前孙神医看过他们的药方之后也是认同的。那些药材里并没有哪一样有什么药性需要用到这样的保存方式。”
贺林晚仔细比对之后,用匕首将其中半枚药丸挑出来细细切开,直到从中找到了一些黑色的细小颗粒,因药丸是褐色的,这些颗粒只是比药丸的颜色稍稍深那么一点,加上颗粒并不大,所以很难发现。
贺光烈伸手过来想拿在手里看仔细,贺林晚连忙挡开了他的手:“父亲,别碰。”
贺光烈皱眉刚想说话,却突然眨了眨眼睛盯着那些小颗粒狐疑地道:“我刚刚好像看到这些东西动了?”
贺林晚用手绢将其余的三枚药丸包好,然后将那一枚切碎之后发现了不明颗粒的药丸单独用那只玉盒装了起来,盖紧了盒盖。
贺林晚起身把用手绢包好的那三枚药丸递给了公孙显,笑眯眯地道:“这三枚应当是解药没错。”
公孙显接过去之后手臂上就冒起了鸡皮疙瘩,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对贺林晚道:“闺女啊,你确定吗?躺在你面前的是你亲干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了可就再回不来了啊!”
贺林晚想了想,叹道:“公孙叔叔,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哪里敢确定?可是这解药你吃了至少还有一半活命的机会,不吃的话就必死无疑了。”
公孙显立即乞求地看向贺光烈:“阿烈!”
贺光烈还是没有贺林晚的冷硬心肠,他道:“要不你先别吃,我这就派人去把孙神医找回来!问清楚了再说!”
卫氏也皱眉问道:“阿晚,你怎么知道只有一枚药有问题,其他的三枚就没有问题了?”
贺林晚拿出那个包着三颗蜜饯的纸包:“因为孙神医给的蜜饯只有三颗,以孙神医那一板一眼的行事风格,真正的解药应该是三颗,第四颗怕是被人偷放进去的。”
“那一枚到底是什么药?毒药?不对!要是真的想毒死我的话,就会把三枚解药全掉包了。刚刚你看到那里面有东西在动,你没眼花吧?”公孙显问贺光烈。
贺光烈白眼一翻:“你当老子老眼昏花?”
公孙显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贺林晚:“闺女懂得不少,知道是什么吗?”
贺林晚心里尽管已经有了九分把握,却还是用不确定的口吻道:“我猜有可能是蛊,听说有些蛊虫是以玉为食的。”
“哟呵!谁跟老子这么大仇!”贺光烈说完觉得不对,指着贺光烈道,“不对,是谁跟你有这么大的仇!害老子差点中招!”
贺光烈一脸莫名其妙:“我哪里知道!除了你,我还得罪过谁吗?”
贺林晚很有预见性地打断了两人即将发生的争吵:“用蛊的目的应当是控制,所以这下手之人是谁总有一日会自动现身的,我们就不必在此时妄加猜测了。”
贺光烈和公孙显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贺光烈派人去找孙太医的下落,却不出所料地没有找到,就连孙太医的那个药童也不见了踪影。孙神医向来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以他的失踪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何况他还在住处留下了一张字据,说自己有事外出让人勿寻。
贺林晚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赵颍川,不管这件事赵家是毫不知情还是早有预谋,或者连赵颍川也是被人给算计了,贺林晚都决定装作没有发觉药有问题,静观其变。
这日晚上,贺林晚独自坐在屋中,她面前的桌上放着的是那一只装着蛊的白玉盒子,橘黄的烛光下玉盒发出了柔和的光晕,贺林晚静静地盯着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贺林晚这一坐就是一夜,烛台上的蜡烛燃尽熄灭了她也没有动一下,直到窗外晨曦初现,鸡鸣三声。
贺林晚终于站起了身,走到了书案旁,拿出笔墨,铺好纸张,悬腕许久才在白纸上落了笔:“盒内装的就是‘解君忧’,虽已被人中过母蛊,但是七日之内未被人服用,那母蛊已经失了作用。可每日取作为母体之人之鲜血,将盒内子蛊喂养三日,三日之后择一子蛊再单独喂养七日使之成为母蛊,母体服母蛊,子体服子蛊。从今而后子体不得违背母体意愿,否则将忍受啃骨蚀心之痛,子体若对母蛊产生杀念,将肠穿肚烂而死。如若母体死亡,子体亦不能独活。已成子体之人无法再被人中下‘解君忧’。“
贺林晚写完之后看着自己的字迹愣怔了许久,然后才一笔一划地在末尾添了一句:望君三思而行,好自为之。
贺林晚将写好的信封好,又另外写了两封信,等她忙完这些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
春晓进来伺候贺林晚梳洗,见贺林晚坐在小书案前,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不由得吓了一跳。
贺林晚把三封信和那只玉盒打包好,递给春晓:“替我送到码头,交给一个叫崔彦的游侠儿。”
春晓愣了愣,不由多问了一句:“姑娘,送去码头?不送到和安堂药铺吗?”
贺林晚与赵家联系都是通过和安堂药铺,偶尔有些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也是托了和安堂药铺的掌柜,春晓如今已经与和安堂的掌柜和伙计都熟悉了。
贺林晚摇头:“这是要送去京城的,不走赵家的路子。”顿了顿,贺林晚又嘱咐道,“事关重大,你亲自去。”
春晓得知这是被委以了重任,立即挺直了脊梁,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姑娘,一定送到!”
因贺林晚对公孙显和贺光烈说要亲自处理这一枚蛊,所以他们只是在之后过问了一句就丢开了。
贺光烈想要让公孙显等到期限将至的时候,若是孙太医还不现身,太医那边也来不及配制出解药才服用那三枚解药。
可是公孙显却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性子,也从不按牌理出牌,在拿到解药三日之后早晨,用过早饭之后,他抹了一把嘴用十分随意的语气道:“对了,那三粒药丸我已经吃完了,并未感觉出任何不适,应当是解药无误吧。”
贺光烈闻言一呆,猛然起身:“你说什么?你已经吃了?”
公孙显惬意地喝了一口茶水:“吃了。”
贺光烈不敢置信:“三枚都吃了?”
公孙显咂嘴:“唔,果然够苦的!”
贺光烈气得冲上去提起了公孙显的衣领:“不是让你先别吃吗!等一等会死吗?会死吗?啊?会死吗!你吃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说!万一药有问题怎么办!”
公孙显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怒道:“我吃个药还要让你同意?你是我爹还是我娘啊?老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吃个药丸也犹豫再三,你用屁股想想这是老子的行事风格吗?”
……
贺林晚默默地收拾了公孙显用过的碗筷,事不关己地走出去了。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公孙显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他脸上的浮肿和青紫也慢慢褪去,开始恢复他原本的轮廓,孙神医的解药发挥了效用。
眼见着公孙显再冒名顶替下去就要露陷,贺光烈憋屈地躺回了床上,做回了他自己。而公孙显则挑了一个良辰吉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了近两个月的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