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二十,学堂已经开始放假,一直要放到明年的正月二十。小包子就定在了今天杀猪。南山居此时正是人声鼎沸,小包子及小胖墩都在卖力地招呼客人。
家里有四头大肥猪,准备卖两头,自家留两头,一头拿来灌香肠及腌腊肉,一头拿来吃肉及送礼。
小胖墩比小包子还激动,他家从来都没有杀过年猪,当然就没有吃过杀猪菜了。为了今天能做好半个主人,昨天晚上就在南山居歇的,而且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
小胖墩看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来了,自己的太爷爷和爹爹却还没来,急得在门口抓耳挠腮。
一般南山居的盛事西河村及东西村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的,所以客人特别多。好在南园及旧园够大,装这些人也不成问题。而新园由于有江老先生的奇花异草,没敢让这些人进去。
最先来的还是江大富夫妇及江家老宅的人,这次老宅也是一家人都来了。如今,江又书在县城买了房子,成了名富其实的城里人。小卫氏也很是为自己养了一个当东家的儿子而自豪,成日在村里显摆,无事也愿意去儿子家住段时日。这次江又书一家是提前回乡过年。
接着是孙大强家及赵铁锤家、孙先生一家三口。三柱子及亮子一来,也跟着他们一起招呼客人。再接着,是村里一些人家的代表,李员外及赵地主、两个村的里正都来了。
终于,小胖墩看到自己的爹爹扶着太爷爷来了,赶紧跑上前去,“太爷爷,爹爹,你们咋才来咧?马上要杀猪了,再晚些来就看不到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场面了。”说着,就拉着爹爹和太爷爷往旧园走去。
但凡是男人,对刺激一些的事情都感兴趣。陈老爷子着急呀,可脚下不听招呼,想快快不了。骂着陈之航,“我说要早些来,偏你不着急。如果看不到杀猪,你就去给我买头猪来咱们自己请人杀。”
陈之航笑着哄老爷子,“好,如果爷爷没看到,孙儿就专门买头猪来请人杀。”
进了旧园,杀猪的地方被男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随着猪的惨叫声,男人们的吼叫声也兴奋起来。
小胖墩及陈之航牵着老爷子往里挤去,还怕太爷爷被人碰着了,使劲喊着,“别碰到我太爷爷,别碰到我太爷爷。”小包子及三柱子、亮子也挤过来保驾护航,众人也极其配合地闪开一条道,让一辈子没看过杀猪的陈老爷子看个热闹。
四头猪杀完,过称,每头都有二百多斤。张屠夫笑着对小包子说,“念小子家就是会喂猪,那肥膘比哪家的猪都厚实。”
说完给了小包子四两六钱银子,这是卖两头肥猪的钱。然后,让儿子用独轮车推着两头肥猪走了,自己又去给剩下的两头猪开膛破肚,分解猪肉。
小胖墩看到小包子只顾拿着四两六钱银子呵呵笑着,着急地说道,“念兄弟,那小张屠夫咋把两头大肥猪给推走了咧?”
小包子奇怪地看着他说,“他用银子买了我家的猪,当然该推走啊。”
小胖墩惊诧地指着小包子手里的四两六钱银子说,“你别告诉我那两头加起来四百多斤的大肥猪就值这个价。”
旁边的三柱子说,“不值这个价还值多少价?我家的两头猪还没卖到这么多的银子咧。”
“费了一年的劲,又给它煮食又给它喂食,还要清扫那么脏的猪圈,才赚了四两多银子,干嘛还喂猪咧?这也太不划算了。要这样,你们还不如干些比喂猪挣钱更多的营生。”小胖墩瞪着已经大了不少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说。
“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知道咱乡户人家挣四两银子都很是不易。你说挣钱多的营生,那也得有本钱,有本事,还得有精明的头脑才行。”亮子说道,“我都想好了,过了年我就十二岁了,已经上了四年学,也不想继续读书了,读也读不出个名堂,我是考不上秀才的。我想学着做生意,先从学徒做起。冀兄弟,你能不能把我给你爹爹引见引见,我可以先去你家的粮铺当个小伙计,做好了我就可以当掌柜,或许自己开个铺子也不一定。”
小胖墩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是我和念兄弟的好哥们,好说。等咱们吃完了杀猪菜就去找我爹爹。”
小包子跟亮子从小玩到大,还是很不舍,说道,“如果你去陈家粮铺做伙计,那不是要去县城,或是更远的地方吗?”
亮子点点头说道,“是咧,我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就是要出去见世面,去外面闯荡,我长这么大最远就去过一次青华县城。如果有可能,我想去金州府,我三叔也在那里。”说完后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三柱子更是不舍,嘟着嘴说道,“你去当伙计,那咱们就不能一起玩了。”
亮子说,“书上不是说了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长大了,只要不想在西河村里种地,就都得各奔前程。”
一席话竟说得几个小屁孩都有了丝愁绪。
不过,这丝愁绪很快就飘散了,因为厨房传出了肉香味。女人们灌完了血肠,已经开始炖肉炖菜了。
南园后罩房及旧园的厨房里都是忙碌的身影,旧园厨房由金氏领着几个妇人们忙碌着,后罩房的厨房由周氏领着几个人在忙碌。
晌午,杀猪菜做好了,往桌上一端,人们开始吃起来。人太多,有些人上不了桌,就端个大斗碗蹲在一个角落里大口吃肉。两个村里的人家喜欢来南山居吃饭,不只因为南山居在村里的地位超然,更因为这里的东西好吃、量多,想吃多少吃多少。
吃完饭,一般关系的人家就陆续走了。赵地主、李员外、两个村的里正、何老大夫、王先生每家还送了两斤猪肉,量不在多,心意而已。小包子现在对这些小钱还是看得比较开,也会做人。
剩下一些关系好的人家还在屋里或院子里三五一群地说话聊天。
陈之航正同江大富、江大学、江又书、孙先生在说着江南的行情,江又书想去江南进些面料稍微好些的丝绸,希望陈之航帮他引见一番。陈之航虽是做粮食生意的,别的行业还是认识一些人,便点头答应,到时候会写信帮他引见。
几个孩子跑了进来,小胖墩指着一个个子高挑、方脸大眼的少年跟陈之航说道,“爹爹,他就是亮子,我跟你说过的,他跟我和念兄弟是好哥们。他明年不想上学了,说是想出去闯荡一番,你能不能让他去咱家的粮铺当伙计?”
陈之航一看这个少年顶多也就十二三岁,便道,“这事你同家里人商量了吗?你还这么小,离开父母独自在外闯荡很是辛苦的。”
亮子先跟陈之航躬身施了礼,然后说道,“这事我还没跟我爹娘说,但我会说服他们同意的。我已经读了四年书,知道自己考不上秀才,就不想继续读了。我想出去长长见识,虽不巴望着像陈大爷一样做那样大的生意,但也想像书子叔一样将来能当个掌柜,或者帐房也行。”
小小年纪很是有些想法,陈之航赞许地点点头,“这事需得经过你家长辈同意了才行。”
隔壁的孙大强听说儿子不想读书,而是想去陈大爷的铺子里面做小伙计,就急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你咋不想读书了咧?老子见天的忙着挣钱,就是想供你读书有出息,你咋说不读就不读了咧?”
说完伸出大手打了亮子的后脑勺一巴掌。
亮子倔强地硬着脖子说,“你见天的忙着挣钱,又能挣多少咧?今年还是托了陈大爷的福,种青华香米赚了些钱,也不过七两银子,一头肥猪忙了一年也不过二两银子。”
孙大强听了气得又是一脚踢上去,“踢死你这不孝的东西,还嫌老子挣钱挣少了!”
江又梅及许氏几个妇人走了过来,许氏把孙大强拉住劝道,“当家的别生气,孩子小不懂事,教教就是了。”
亮子含着眼泪说,“我并不是嫌爹挣钱挣少了,而是想着学了本事能挣得更多。这些年,我花了家里这么多钱读书,可是我知道自己再读都考不上秀才的。我不想一辈子在土里刨食,想出去闯荡一番,见见世面,再学些本事,以后像书子叔那样当个掌柜,说不定还能自己开个铺子。”
一旁的江又书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还成了孩子们的楷模,很是有些吃惊。
忙摆手谦虚道,“你书子叔还不行,差得远。你应该向陈大爷学习,把生意做到全大康的地界上。”
跟着来看热闹的小卫氏本来得意得不行,正想着自己养了一个别人争相羡慕的好儿子,结果儿子还自降身价。便大着嗓门说道,“我儿咋不行?我儿能干着咧,不比人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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