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夫人急步走了进来,对李总兵说道,“老爷息怒。咱们云儿被宠坏了你现在才知道啊,你闺女惹你生了气,你拿人家孩子撒什么气啊。有子多可怜,自己亲娘做了不好的事,他又不能说,只能干受着,你还这么骂人家。其实说白了,这件事还是咱们家连累了他们江家。如果江嫂子不是因为跟我们家有了那层关系,周振峰也不会这么处心积滤地引着她做那些不妥当的事。只是现在外界……唉。”
李总兵也知道夫人说的是实情,李氏这样也是受了自家的连累。江又有的确是个好孩子,云儿也是认准了他。但是不好的影响已经造成,让他们李府结这样的亲家,着实有些丢面子,而且他更怕有这么个拎不清的亲家以后会惹更大麻烦。再说,嫡兄也在这里,有这么个丢脸的亲家传回京城李府,还不得让那些隔了层肚皮的兄弟看笑话。
江又梅看出了李总兵夫妇的心思,并不是抵触江又有,只是觉得太丢面子,还怕李氏以后再惹事。说道,“李大人,李夫人,我娘一个人跑来金州府发生这样的事的确是个意外,是我们大意了。以后,我们会注意规范家人的行为,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有办法挽回这件事对你们府的影响,咱们两家的亲事还算数吗?”
李总兵还没说话,江老爷子便说道,“如果你们府还愿意认下这门亲事,回家我就把那不省心的婆娘休了。”
“爷爷,”江又有大吼道,“如果因为我的亲事就要把娘休掉,你让我这辈子怎么活啊!”
江又梅忙劝道,“爷先不要着急,娘的事回家以后再说。咱们先要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李总兵问道,“不好的影响已经造成,怎么挽回?”
江又梅低声说了几句话,李总兵夫妇听了脸上一喜。然后,几人在李府商量了很久,吃了中饭才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有了些许笑容,而不像去的时候一脸愁苦。
一回到江宅,江又梅便给林老爷子和江老先生写了一封信,又给万氏写了一封信。江又有拿着信便骑马日夜兼程地向南山居跑去。
江又梅又去了一品味食舫,找到郑泓清秘谈了一会儿,之后郑院长又急急赶来,三人秘谈许久。
三日后也就是二十六日的傍晚,林老爷子、江老先生及拉了一车重要物品的江又有及大春回了江宅,江又山也从汉平县赶了过来。
林老爷子听了江又梅的打算后,却是不太认同,说道,“一个妇人,要那么盛的名声作甚?”
江又梅无奈地说道,“你当我愿意要那大名声?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嘛,想用南山居士的影响力把我娘造成的坏影响压下去。”
江老先生劝着林老爷子,“名士风流大不拘。你孙媳妇是大家,是名士,那就不能用看后宅妇人的眼光去看待她。前朝的永龄公主,还披挂上阵,与众将士一道抵抗外敌入侵。一说起永龄公主,谁不交口称赞,就连高祖帝都是赞不绝口,遗憾我朝竟是没有出过一位这样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说着,江老先生又捏着胡子嘿嘿笑道,“我徒儿跟永龄公主一样,都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只不过,一个是女将军,一个是女画家。”
高祖帝佩服永龄公主的事情林老爷子也知道。当时他追随高祖帝攻陷前朝皇宫时,高祖帝还希望已年届六十誓死保卫皇宫的永龄公主投降大康,只是永龄公主坚决不降。最后看到她的皇帝侄子大开宫门时,便同驸马一起自刎了。高祖帝异常难过,还下旨厚葬于她。
老头又想到儿子也是这么劝自己的,儿子说祁儿媳妇跟普通妇人不同,不能用相同的眼光去看待她们。
他还有些不甘心,待要再反对,却瞥见孙媳妇祈求的眼光,只是祈求少些,威胁多些。
鬼使神差的,林老爷子竟也点头同意了。连他自己都有些纳闷,原来那个不可一世、蛮横霸道的林俭咋这么听劝了,或是容易受威胁了呢?当真是吃人嘴短惹的祸?
之后,一品轩文斋派发贴子,贴子不多,只有一百张,却也囊括了川西省军政要员及金州府顶尖的世家名门、著名才子,连相邻的湖汉省几个重要人物都收到了贴子。
五月三十日,应大康朝最著名的老才子江晓岚及前内阁大学士郑文昆连袂力邀,新一代的画坛泰斗南山居士盛情难却,将在鹿鸣书院听水廊内举办画展,届时将展出她呕心历血之作共计三十六幅画卷。
同时,受郑文昆院长力邀,南山居士还将亲自为鹿鸣书院十三岁以下的学子们上一堂别开生面的绘画课。
这次画展由鹿鸣书院主办,一品轩文斋协办。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就像是十级大风,迅速刮遍川西省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越刮越远,直至京城。只是刮到京城的时候,画展早已圆满结束,他们想来一睹画卷为快或是听听南山居士的绘画课为时已晚。
而此时,川西省那些没得到贴子的官员及文士学子到处在托关系找路子,希望能得到一张贴子,能够领略在绘画史上开创一代先河的“南山派”写实明艳的画风,及一睹南山居士的翩翩风采。
最后,一品轩文斋又增派了十张贴子,李总兵动用关系为自己的嫡兄李志同搞到了一张,高兴得李志同直说这趟金州府之行“值”。
金州府各赌坊也顺势开了赌盘,开出了南山居士到底是中年文士还是白发老翁或这两个都不是的赌局,赔率为一比五比零点一。
三十日一大早,江又梅便穿上了压在箱底的一套男式服装,为红白菱形格子花纹长锦袍,窄袖。又把头发高高束起,戴着一顶黑色圆形小帽。穿了双厚底鞋子,个子也拔高了些。妆容也稍稍偏浓了一些,斜眉红唇。哪怕是给孩子们上课,她也应该对得起“老师”这个崇高而神圣的称号。费尽心思地把自己往大康朝的职业女性方面着力打扮了一番。
天还未亮,江又梅坐的马车及林老爷子和江老先生坐的马车便来到了鹿鸣书院。郑院长不敢安排她走前门,因为有些学子从昨天开始就在书院大门口打地铺,等着一睹南山居士的风采。
他们从比较隐蔽的侧门进了书院,直接去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
大概辰时末,人们开始持贴陆续进入鹿鸣书院的听水廊。第一个进来的,当然是川西省第一行政长官周令及军事长官李志原。人逐渐多了起来,但没有一点嘈杂的声音,听得最多的便是吸气的声音。
听水廊掩映在一片竹林中,三面环水,建筑呈半圆形,里面是几间套房,窄长,幽深,淙淙的流水声清晰地传进房内。
这些画卷或挂于墙上,或铺于长几上。画中的人物有戏中的英雄美女,有传说中的神仙星君,还有当朝当代的男女老幼。每幅画卷无一不真实明艳,跟他们以前看到的画风差之千里。
这些看画的人无一例外地站在心仪的画卷前久久不愿离去,恨不得把这画卷立马拿回家中,珍藏起来。
当郑大老板陪着人走到“貂蝉拜月图”前面时,得意地低声说道,“这幅画我爹已经与南山居士谈妥,明年它就会属于我们郑家了。”
同行的人嫉妒得脸色都发青,“郑老三,你们家已经有了南山居士的大作‘竹林听风’,也应该给我们些机会呀。”
郑大老板一脸坏笑地说,“好东西谁还嫌多呀,特别是南山居士的人物画,现在已经跟江老先生的风水画一样是供不应求,有市无价啰。”
看画展的时间为一个时辰,画展结束后,应该是画家出来亮的时候了。只见林老爷子和江老爷子在郑院长的陪同下来到听水廊的大厅。
郑院长说道,“南山居士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不方便出来跟诸位见面,特地拜托她的至亲林老侯爷及师傅江老先生出来跟大家说几句。”
许多人不仅是来看画的,更是来一睹南山居士风采的,得知无缘见到南山居士很是有些失望。
周令及许多认识林老爷子的人不免大吃一惊,任谁都知道林俭就是一个大老粗,他的哪个至亲会是一代名士南山居士?
林老爷子环视了这些人一眼,猜也猜得到他们心里想什么。很是得意地说道,“虽然我林俭斗大的字不认识多少,但不妨碍我英明神武、气宇轩昂的孙子娶了有才有貌的江家女。”
江老先生接着说道,“老夫前年有幸收了此女为弟子,这件事相信各位都应该听说过了。我这个女弟子天资聪颖,睿智过人,于绘画上极有天赋,特别是人物画上的造诣已经后来居上,超越了老夫。”
周令禁不住惊诧地说道,“难道说南山居士是林副总兵的太太?”
林老爷子微微点点头,郑院长说道,“不错,江氏女就是南山居士。老夫有幸收藏了她的大作‘竹林听风’,这幅画在场的很多人也看过。福郡王爷也正是因为南山居士的大才,而同她结为异姓兄妹。”
李总兵哈哈笑道,“这点我也可以作证,南山居士正是小女未婚夫婿的姐姐,江氏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