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朕瞧不出来这小子使的手段么!
能想到这法子脱身,倒也有几分不择手段。
好!好!好!有朕当年的风采,想当年朕在先皇的几位皇子之中并不出众,若不是想法与河东崔氏扯上了关系,得他们全力支持又如何会打败众人坐上皇位?
这小子外头瞧着斯文,内里也是个对自己,对旁人狠的,果然是朕的种!
哼!即是自己做的,日后后悔可别来怨朕!
燕守敬狼狈出来,面上仍是那低眉敛目,心里却是暗暗欣喜得意,夏后得知此事震怒不已让燕守敬罚跪在庭院当中,恨只恨官家的旨意已下覆水难收,让她图谋落空。
“哼!你这个贱人生得小坏种,你当我不知这中间是你动的手脚么!你想逃脱本宫的掌握……你休想!”
她越是暴怒燕守敬跪在那处却越是心里得意,他已是年有十七,如今亦是通了人事,夏九儿入宫这么些年为何宫中并无一位皇子公主诞生,明眼人一看便知事有蹊跷,夏九儿为何如此急于想要将他捏在手中……
燕守敬心里暗自揣测却是半字不敢吐露于人,
只怕……父皇如今是生不出儿子来了!
那夏九儿想来亦是心知肚明,她惧怕我一旦掌权对她不利,必是要想法子牢牢将我抓在手中!
她这心思但凡有些眼力之人必也是了然于胸的!
燕守敬自与李家小娘定亲之后日子越发难捱起来,夏后对他越是苛刻,他心中隐忍的恨意便越发的浓烈,只要捱到分府出宫的日子便已是解脱了!
只要捱到父皇……父皇龙御归天我……我必有后报!
燕守敬将这些年来的点滴恨意,全数一一埋在心中,养出那狂暴阴毒的怪兽来暗暗蛰伏,原打算要这般一直熬下去,却是没想到今日里燕岐晟一席话倒是在黑暗的牢笼之中劈开了一条光明的缝隙来,至此时他那胸中一股狂暴残虐之念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刹那宣泄而出!
“表弟说的对,父皇现下双眼失明不能理政,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我不做太子谁做太子,只要做了太子便能代父临朝,便能大权在握,也许等不了他……他死去,我也能将这天地翻过来……”
现下便是大好的时机,不必再苦熬多年,只要登上了太子之位,父皇又眼疾在身说不得下召退位也未可知,若是……若是我做了太子,大权在握,众臣辅佐,便是他……他不退位……也要退位!
“到了那时,我必要将这一干笑我蠢我辱我骂我之人全数统统凌迟处死,将你们的脸皮剥下来,以补我今日所失之颜面!”
想到这处不由紧紧握了拳头,身子倒更加挺得笔直……
待到了第二日,燕守敬照样还是去取水,带着一众侍卫到那山神庙前,燕守敬对夏贵言道,
“即是来取水自还是要多拜拜山神,我且还是如昨日那般在神前诵经一番才是!”
夏贵倒是无可无不可只是言道,
“二皇子自去,只不可误了时辰!”
“好!”
燕守敬依言进去,燕岐晟已是在里头等着,还是照昨日那般让人替在大殿之中诵经,两人进到里头,燕守敬拉了燕岐晟的手道,
“昨日表弟一番话为兄想了许久,难得表弟与皇叔一心为我打算,守敬自是不能辜负了你们的心意!”
燕岐晟闻言大喜,笑着拍他手道,
“敬表哥能点头自是最好,大丈夫立身处世不拼一番事业,怎对得住这堂堂七尺躯!”
燕守敬心下还是有些犹豫道,
“虽说我们尽心谋划,但若是父皇死活不应又如何是好?”
燕岐晟笑道,
“官家的眼疾如何你必也是知晓的,他一时半时不能处置国事,现下朝中派系分争不断,不论那一派辅政必要弄得一团混乱,只得皇家嫡长才不能令人非议,官家膝下只你一个,不立你还有谁?左右总要拼一拼……哼!有本事那夏氏生个儿子出来,若是不然便是这回不成,官家又能拿你如何?”
燕守敬皱眉道,
“表弟说的自是有理,只父皇的性子旁人不知我却最是知晓,只怕性子起来便是交给旁人也不会交给我!”
燕瞻那性子说好听些是任性偏执,说难听些却是不顾全大局,性子起来那管是不是兵临城下,头上悬剑,前头眼盲时还要让大臣们在宫外罚跪便可得知。
燕岐晟道,
“敬表哥所言甚是,只左右都要试一试才知成不成,我们在后头联系众臣,只要选好了时机有人跳出来振臂一呼,众人纷纷响应便是官家不愿,也敌不过众望所归,只要表哥能做上太子,便能监政理国……”
想了想凑过去眨眼道,
“世事万变,谁又知晓以后是如何呢!”
官家那身子按理说正值壮年,却是不知为何竟糟蹋成这样子,只要表哥做了太子,若是官家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便立时拥护太子上位,夏氏立时便成昨日黄花,瞧那夏氏党羽还敢在朝堂上蹦跶么!
燕守敬自也是听懂了他话中未尽之意,心里那把火已是被点燃,心潮澎湃之下拉了燕岐晟手哑声道,
“多谢皇叔与表弟为我谋划……日后若是……燕守敬必有厚报!”
燕岐晟闻言哈哈大笑,
“你是我表哥,我助你自是天经地义,你我兄弟不必言谢!”
燕守敬闻言紧握了他的手,却是险些流下泪来,
“表弟,这些年我在宫中尝尽冷暖却是头一遭有人这般为我着想!”
燕岐晟拍他肩头,
“表哥……这世上你我便是最亲近的兄弟,我不为你又为那一个?”
燕岐晟倒是说的实话,与其让对蒲国公府深怀敌意的燕瞻在位倒不如想法子拱了表哥上位,表哥上位予蒲国公府、河东崔氏自是好事,于朝中众臣和天下百姓也是好事,总归不会有一个夏氏一族在堂中搅风搅雨,引得纷争不断,届时定能肃清上下,一致对付那日渐强大的辽国、金国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吐蕃各部!
燕守敬取完水赶回临安去,此时正是临近年节,临安城中异常繁华,路上真正是水泄不通,燕守敬一行人骑马在街面之上也不敢挥鞭疾驰,只得一步步跟着挪动。
燕守敬坐在马上,只听得街面之上人声鼎沸,小贩叫卖之声,讨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两面商铺之中也是时时有人不断进出,那掌柜的与小二立在门前迎来送往,更是大声招呼笑脸迎人。
燕守敬瞧着被人牵在手中的稚儿,正专心致志舔食手中的糖饼,不由心中暗叹,
“我生在皇家却是终日不得自由,也从不得爹娘半分垂怜,倒不如投到百姓人家中,说不得还来得快活些!”
大崔氏死时他三岁不到,只隐约记得母后生性严厉,少有笑容,
“许便是这样,才不得父皇喜欢吧!”
正乱想间听身后头有人说话,
“大娘子要选些甚么吃食?”
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应道,
“我对这吃食有甚知晓的……平日都是家里人买好送上来,只那臭丫头的信上写了林林总总不少,我瞧着她这字儿虽是歪歪斜斜,总归没有写错,这几日在家里也是憋闷了些,便索性出来替她买了!”
那声音话语间虽说嫌弃却是透着隐隐的宠溺,想来是定是家里的大姐为了小妹子出来买东西,只是这声音怎得有些耳熟,燕守敬不由回头张望,却见身后也有两名女子骑在马上,一身水红的女子,身姿窈窕,削肩长腿,正对着旁边一身湖水绿的娇小女子道,
“听说这街上张记铺子卖的果子最是好吃,我们进去瞧瞧!”
一旁的女子却是道,
“大娘子难得出来,先不慌着买东西,我们再逛逛,回去时再买吧!”
若是早早买了提在手里,只怕要累呢!
那红色女子点了点头,
“绿绣说得对!”
这说话的女子自是穆红鸾与孙绿绣。
穆红鸾昨日里接了家信,那信是宝生执笔,将家中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全数相告,例如穆大这阵子又跑了两趟差,家里进了三百两银子,又有现下有了些家底都劝杨三娘子不要出去做活,杨三娘子只是不听。又有人到家中为二丫说亲,穆大瞧中了刘秀才家,杨三娘子却是瞧中了关屠夫家,两人因着这些吵了一场,他们几个两边劝了又劝,好不易才让两人消了气……又有四丫写了一张纸附在宝生的家信后头,歪歪斜斜半句问候的话没有,却是罗列了不少临安城中有名的吃食,穆红鸾瞧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因着这几日在家中有些劳累,便索性出来散散心,仗着自家身手在这临安城中不怕有人敢为难,便只带了孙绿绣出门。
“也不知那丫头在何处得来的消息,甚么东西出自何处都一一注明……也难为她如今学了这么多字!”
四丫那性子她自是知晓,说不得便是为了吃才狠下心来写字的,若是真让她写点儿正经东西,立时便要垮下脸来装哭撒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