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备队的货款结不到,郭青平等于瞬间破产。
范培林不让他在三塘镇待下去,他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张晓儒跟着郭青平到了郭记裁缝铺:“郭掌柜,今后作何打算?”
郭青平颓废地扑在柜台上,他真想大骂一场:“民国二十年,日本兵来东北祸害,我只能逃回关内。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清静日子,没想到他们又来了。天下之大,怕是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张晓儒看着店内摆着的唯一成品衣服,说:“你有门好手艺,在哪里都能活下去。”
郭青平摇了摇头,沮丧地说:“不行了,手艺再好,没人做衣服也白搭。就算接了生意,不但不结账,还诬陷你是八路军探子!别人靠手艺吃饭,我靠手艺会送命。”
张晓儒突然心里一动:“要不,随我去淘沙村,倒是可以让你施展手艺。”
郭青平抬起头,他现在真到山穷水尽了:“什么生意?”
张晓儒缓缓地说:“给自卫团做军装。”
郭青平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还做军装?不做不做。张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
张晓儒如实说道:“我是淘沙村维持会长,兼自卫团长。”
郭青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你也给日本人卖命?”
张晓儒平静地说:“你去了就知道,放心,我不会欠你货款,还可以先付一点给你。”
郭青平坚定地说:“不去!”
哪怕是饿死,他也不想给日军的走狗做衣服。
张晓儒走到里面看了看,发现还挺适合开酱菜馆的:“好吧,我不逼你。你今天就得搬走,这家铺面也空出来了,正好我租下来。”
外面两个门面,可以用来接待客人,后面有个院子,可以摆那里坛坛罐罐。
另外,还有三间房,最重要的是,有个后门,方便出入。
虽然宋启舟就住在隔壁,但睡不着的肯定是他。
郭青平原本以为张晓儒要用强,没想到张晓儒却将话题转到了铺面上。
还有几天,这里就要到期,就算没到期,他也不能继续租了。
范培林让他离开三塘镇,就算能留下来,也交不起租金。
郭青平等张晓儒回到前面时,犹豫了一下,问:“张先生,能否跟你商量件事?”
他对张晓儒的为人,是很感激的,先请吃饭,又从范培林手里救出自己。
唯一反感的,是张晓儒的身份。
张晓儒没等他开口,就断然拒绝:“不行。”
郭青平张了张嘴,他原本以为,张晓儒会让他说来听听。
张晓儒问:“你这家铺面应该是蒋会长的吧?”
郭青平应道:“是的。”
张晓儒摆了摆手:“那就没问题了,你们慢慢整理东西,我去把租赁事宜办好。”
在镇公所,张晓儒见到了蒋思源,跟他说起要租郭记裁缝铺的事。
蒋思源消息很灵通:“听说你从范培林手里救下了郭裁缝?”
张晓儒笑了笑说:“也不算救,我只是不想刚租下铺面,前任就死了。”
“原来如此。”
张晓儒解释:“我今天也是与郭青平第一次见面。”
“行,让王朴堂给你办手续。虽然是熟人,但桥归桥路归路。”
“那是当然,别人租是多少钱,我一分不少。”
蒋思源意味深长地说:“你来镇上开酱菜馆,我是很欢迎的,你的酱菜清脆爽口,生意一定错不了。”
张晓儒自然明白蒋思源的意图,马上说:“多谢会长称赞,以后您府上的酱菜我包了。”
他在心里骂娘,蒋思源身为三塘镇的首富,连酱菜也不想花钱。
蒋思源笑吟吟地说:“那就多谢了,现在去办手续吧,让郭青平赶紧腾地方,明天你就能搬进来。”
他确实喜欢吃张晓儒的酱菜,但又不想花钱。
越是有钱的人,越喜欢占人便宜。
既然张晓儒答应包下他家的酱菜,租赁之事,自然再无阻碍。
张晓儒感激地说:“多谢会长。”
王朴堂与张晓儒多有交往,得知张晓儒要来开酱菜馆也很热情。
虽然极度不愿意,但张晓儒也得表示,以后王朴堂的酱菜,他也包了。
此话落音,王朴堂以最快的速度,帮他办好了一切手续。
张晓儒再次回到郭记裁缝铺时,发现店里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隔壁酒馆的伙计。
他们有的拿着布料,还有的拿了店里那件唯一的成衣,有人还想去搬角落里的缝纫机。
张晓儒喝问:“你们干什么?”
“郭青平欠我们店里钱,他想溜?门都没有!”
郭青平看到张晓儒,急道:“张先生,只要你帮我还清饭钱,我愿意给你们做军服。”
店里最贵重的,就是那两台缝纫机,如果被拿去抵账,他往后余生,真的只能当乞丐了。
张晓儒缓缓地说:“还清饭钱没问题,但有个事得先说清楚。你做军服是免费的还是收费的?如果是收费的,我可不要。”
郭青平毫不犹豫地说:“免费,绝对免费,只要是军服就免费。”
他想着,自卫团最多就几十人吧,自己有两台缝纫机,最多半个月就能做好。
军服的款式一样,大小型号也只有几种,只要确定了款式,做起来非常快。
张晓儒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是军服就免费。”
郭青平郑重其事地说:“对,只有是做军服就免费,只要你提供布料、针线,就算做一年也行。当然,我们吃住你得解决。”
张晓儒笑吟吟地说:“当然没问题。”
他转而对酒馆的伙计说:“郭掌柜的账算我的。”
“好啊,那给钱吧,利息就不要了,给十三元六角七分就行。”
张晓儒看了那伙计一眼,淡淡地说:“行,还是挂账上吧。”
伙计很为难:“这个……这个……”
此事他不能作主,但回去问东家,必然又要挨耳光。
张晓儒说:“这样吧,你回去问一下你们东家。告诉他,最多三天,就让魏雨田送钱,如果没送,你们来淘沙村找我要钱。”
伙计不敢再回去,对另外一人说:“你去问一下东家吧?”
不出两分钟,那伙计捂着两边的脸颊回来了,他在门口喊:“东家应了,挂账。”
他的脸都打肿了,说话时舌头都捋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