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家几代贫农,她爷爷又是红军,政审完全不用操心,体检也都合格,正月的时候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一家人围着录取通知书看了半天,李大力生怕弄丢了,他打算不上工,就在家里守着,把银杏弄得哭笑不得,这也忒夸张了。
上学前,银杏去了农场一趟,想和赵志刚约个伴,一起去学校,顺便再把工作辞了。
赵志刚人还是冷冷淡淡的,考上大学也没见得有多高兴,听到银杏的来意后点点头,勉强露出个笑脸。
银杏没在意,她听姜医生说,这母子俩本来可以回城的,但是都不愿意回去,就呆在农场等着开学了再走。
农场领导也乐意帮助未来大学生,专门给他们腾了三间空房,待遇大大的提高。
他们的事情银杏知道的不多,大多是道听途说,只知道他们老家是个旅游城市,一年四季如春,以后那里的天涯海角非常出名。
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下放到这里,现在更是都不愿意回去。
考上大学,也不会无颜面对乡村父老啊。
让人想不通。
办完事情,银杏在农场好好的逛了一圈,好歹这里也是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逛着逛着她就发现不对了,竟然没看到唐鹏,往常他呆的地方完全没有他的身影,就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大门紧锁。
按耐不住好奇心,她飞快的跑去找人打听,原来唐鹏回去当官了,两天前走的。
他怎么能回去,他就应该在这里呆到老,活到老干到老。
虽说有点恶毒,可想想崔红受过的苦,银杏瞬间没了罪恶感。
崔红听说这件事后很平静,说了句不关她的事就忙自己的去了,完全一副陌生人的样子,不悲不喜。
飞黄腾达时没有鸡犬升天,跌至谷底时没有趁火打劫,没几个人可以做到这样。
银杏很佩服崔红。
这件事在崔红和李家人的生活中没引起多大关注。主要是银杏上学的时间快到了,长辈们都忙着帮她准备衣服被子。
田双特意去找了范丽丽,要给银杏四季都各做两套新衣服,怕她穿得寒酸被人看不起。
范丽丽这几年的生意越发的好,脸上也多了点神采,唯一担心的就是儿子陈荣进。
前几年她家成分不好,没人愿意嫁,现在家里好过点了,可他死活不愿意娶。好说歹说都不行,一说到媳妇就沉默,凭你嘴皮子磨破,他跟没听到似的。
崔红把自己家里仅有的一点棉花贡献出来,拿到镇上打了两床新被子,给银杏带到学校用。
李大力则到时候送姑娘去学校。
说起这个,银杏还挺感谢赵志刚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得卧铺票,还顺带给她带了两张。
银杏其实不想让李大力送,他的脚不方便,火车也不像以后的高铁,得几天几夜才能到,来回一趟不知道多受罪。
可家里人都不同意,银杏年纪太小,一袋子衣服,还有两床被子,又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虽说跟着赵志刚一起,他们还是不放心。
走的那天,全村人都来送,村长带头嘱咐要好好学,考出去一个不容易。
田双和崔红把父女俩送到镇上的车站,瞅着他们上车才走,赵志刚带着母亲已经在那里等了老半天。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对比赵志刚的轻车简行,再看看自己两蛇皮袋子的东西,还有一个包袱装的吃的,银杏感觉自己是在搬家。
不过她心里还是窃喜的,赵志刚没带多的东西,到时候正好帮自己拿一下,到了学校请他吃顿饭当做报酬。
崔红临走前给银杏塞了五十块钱,全是十块十块的。银杏不要,她还不高兴,嘴里念叨着,穷家富路,在外面要谨言慎行,要是钱不够一定要给家里说,不要太节省,但是一定得好好念书,机会得来不易。
田双两眼泪汪汪的,也给银杏塞了点钱,喋喋不休的让她注意身体,不要担心家里。
受不了这种分别的场面,银杏催着她们赶紧回家,保证每个月至少往家里写一次信,要是遇到急事就给农场的姜医生打电话,让她帮忙转告。张家湾还没有电话,但胜利农场有。
一行四人,开始了去往北京的旅程。
银杏无比庆幸赵志刚空着手,可以帮她扛一个蛇皮袋子,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办。
几个人要到市里面坐火车,光班车都转了三趟,最近临近开学,火车站的人特别多。银杏生怕和李大力走散,他没坐过火车,连怎么找位置都不知道。
使出吃奶的劲头终于找到自己的车厢。
李大力跟个小孩子似的,一脸好奇,对银杏说火车真大,这么多人都装得下,跑起来哐当哐当的,比村长敲锣的声音还大。
这话说的简直是不知道怎么接。
上车后银杏和赵母聊了一会,得知她以后就呆在北京跟着儿子一起。她对从前的事压根没提,银杏也没多问,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何必去寻根究底。
火车走了一会,银杏大方的把带的饼拿出和母子俩一起分享,这是前一天田双在家烙的饼,满满一袋子。
赵母推辞,全部都是用精细面做的,不好意思白吃,银杏开玩笑的说就当做是赵志刚帮忙她扛行李的报酬。
自从上车后,李大力就很兴奋,眼睛不是打量火车就是盯着外面看,乐呵呵的,完全不知道疲惫为何物。
他对火车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有窗户有床还有厕所,跟家里住的房子一样。遇到火车到站停车的时候,还有精力下车逛逛。银杏怕他忘记上车,只得紧紧的跟着。
终于到站了。
这是银杏经过几天几夜的旅途后唯一的想法,快要扛不住。
和她完全相反,李大力一直亢奋,火车到站前他还在跟人聊天,聊得乐此不彼,拜他所赐车厢里的人全知道银杏考上了首都大学。
赵志刚的母亲精神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不过依然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连衣服上的褶子都轻轻抹平。
等到大家走的差不多,他们才下车,赵志刚扛着一个袋子,李大力扛了一个,银杏背着自己的包袱,和赵母一起跟在俩人后面。
“银杏!”
银杏正在打量火车站内部,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循着声音望过去,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乡遇故知,好开心。
“许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