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四十、营生卒未休(1 / 1)清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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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神色清冷的少女背着兄长殷切的寄托,踏进了名为长生的巷子。

长生巷的雨势,似是更重一些,踏进一瞬,牟青莲便只觉耳中仅剩夜雨哗然,声势之大,也更有种穷至极境的万籁俱寂之感。

停顿半晌,少女才沿着巷子朝里走,敲响小巷尽头,上书孟宅的古老宅邸。

只是当少女敲响孟家祖宅时,回应她的只有浓重的大雨之声。

抬头看了眼孟氏匾额,充满岁月沧桑的痕迹,再回首身后那浓重的雨幕,少女叹了一口气,终了,还是深吸一口气,在门旁找了个没有被雨水飘湿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夜她注定是要吃闭门羹的。

这雨声之大,不知世事的门房小厮必然睡生梦死;

而洞悉世事的主人家,不屑,更不会屈尊降贵,为她这个宝通巷出身的暴发户的后辈子孙亲自开门;

至于她未来的师尊?

大概。

在她踏入长生巷之时便设下考验之局了。

*

长生巷清流末节的孟氏,有一座满是荒芜的小院,杂草丛生。

院内有两间小屋,其中一间,还亮着灯火,只灯影摇曳,显然门窗皆挡不住那风雨的侵袭。

透着窗棂那早就破烂的窗纸往里瞧。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正坐在破旧的低矮桌案前,执笔誊写着某一本传世百年,乃至数百年的经典。

青年人字不算漂亮,只能道一个寻常,然若保持耐心,眼睛都不眨,或在偶然之间能够看到惊人一幕:

青年笔下,那一笔一划连接起来,竟然流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的时间久了,便不自觉沉入其中,更甚至于深陷于那传世经典中,经历着某一段历史,或者某一段故事!

等着那夜雨凉风一吹,恍然回神之时,才发现,竟不过黄粱一梦。

待青年誊写至半,忽然一股凉风吹入这环堵萧然的所在,吹起了桌案上并不轻的黄麻纸。

青年蘸着粗墨的手突然一顿,仿佛有某种感应,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骨质扳指,再普通不过的面庞上,那薄唇的嘴角,突然勾起莫宁奇妙的淡淡笑容。

同在此时,骨质扳指闪烁一抹灵光,继而,一点点湮灭。

若宁无心在此,大约是能够认出,这骨质扳指的来历。

*

荒山野岭有座老庙。

庙中前堂燃着的一堆柴火,将前堂悬空上布置的危机暴露了个彻底,好在这一切在宁老婆子死的那一刻,便全然失了作用,暴露不暴露也就无所谓了。

雨小了,风势却不改,吹起一堆火星,柴火也是忽明忽暗。

火堆旁,坐着一大一小,还杵着一只黑猫。

正是那九曲巷黄家的少年,跟傅家小瞎子。

自那一场大战至此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庙外那场大雨声势也逐渐淅淅沥沥的小了起来。

自黄俞安将两人两尸首拖回老庙,宁无心进那供着天尊老爷的正殿后,就再没露过脸。

正殿中,除了她一人之外,还有宁家的几具尸体。

只不知,她到底在做什么。

老实说,便是黄俞安常听学塾先生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先人圣贤只说不语,并不是不信。

更何况,他自幼受黄家老祖宗的教养,知道,这世上除了有追求长生的修士外,确确实实是有鬼神的存在的。

十四五岁虽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可黄俞安胆子再大,想到要独自跟四具尸首同处一室,也不免背脊一毛。

心中毛骨悚然,顿时就冲淡了对阿绫最后一丝荒诞的惋惜。

黄俞安又想起了宁无心那一身的伤势,倒不是担忧她死在其中了,只是怕,她若是死了,谁给他兑现报酬呢?

好在将她抬进去的时候,隐约可察流血之势已是大致止住,便是被打烂的眼珠子里的那一枚石子也取了出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黄俞安目光带着不解,看了一眼那仅有一丝灯火闪烁的,门窗紧闭的正殿,又顺着那逐渐小去的雨势看向了天井。

天井外,一片幽暗。

终了,黄俞安才看向了靠在墙角的傅家小瞎子。

只不知,这抱腿蜷缩的弱小存在,究竟是闭目养神,还是早已闭目睡去?

黄俞安眼神忽闪,心中忽然就有几分自嘲,亏得他们黄家那位老祖宗夸赞,说他心性悟性俱佳,乃是同龄人中翘楚的存在。

而今碰到这两人,他发现,自己不过尔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都有几分怀疑了。

不是怀疑自家老祖宗,而是质疑自己——

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使得他那一份镇定自若失了踪影?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将这七岁的,十一二岁的人,当成小孩看待了。

目光愈发凝重,就像是在看待同辈,或者是高一辈的强劲对手。

“是在,此战最初,还是……”

少年黄俞安开始琢磨。

他浓重眉间那一抹浮躁,一时浅一时深,心中似有天人在交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眉间的浮躁,终是一点点被他压平。

其实少年也不能全然将某些事相通透了,但一顿自省,也令他颇有些收获,目光也更加深邃,更加坦然。

等他恍然回神。

垂眸养神的小孩已经坐直了身子,正抬首,似有所悟的注意着正殿。

黑猫如是,幽幽的眸子里,泛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神色,颇具灵性。

黄俞安感慨。

怪哉,着实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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