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一瞬间,少女面色发生了变化,淡淡的笑里,有着真正的愉悦之色。
将小孩算进去后,这趟寻找“天阶道经传承”之行,便多上几分保障。
诸事安排完毕,宁无心不必再分心琢磨,总算可以心无旁骛,安心修行。
宁无心回到宝通巷,老人正蹲在书肆看着黑暗天幕,身前烟圈缭绕。
傅家祖宅内发生的一切瞒不过他,至于为什么不亲自出面,一个是觉得愧对孙女,另一个是确实不方便出现在九曲巷。
一旦踏足,就会引来某些目光窥视,是以这么多年,他是半步都不敢靠近。
他于小镇之内近乎无敌,却仍有许多顾忌,并非没有弱点。
见少女抱着剑匣,老人感叹少女眼光毒辣,笑问道:
“你可是知道这木剑匣的来历?”
他跟黄家老祖宗可不是黄俞安那黄毛小子。
若还不知她就是冲着这剑匣而去,就是白活了几百上千载。
宁无心先点头,继而摇头,淡然道:
“我只知道这剑匣材质才是极其罕见的‘大椿木’,至于剑匣本身来历,我并不清楚。”
少女带着三分好奇问:
“怎么?傅老前辈知晓?”
傅峥年犹豫片刻,还是摇头,笑言:“都是过去之事,再谈亦无意义……”
反对木剑匣做了一番评价:
“这剑匣虽然只剩一颗空壳,本身也没有经过炼制,不过一普通木剑匣,但材质极其难得!
拥有大椿留下的一口“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的火气,使其长存至今!
其中温养的飞剑虽不知去向,依旧价值连城。
这剑匣温养飞剑的能力极其不凡,若是能够寻到一炼器大宗师打磨炼制,未必没有晋升灵宝的契机,成为一副温养飞剑的‘外丹田’。
届时,此物之价值,足以使世间剑修眼馋。
说是灵宝,实际价值比之一件道器也不差了!”
大椿乃是上古的仙树,这世上纵有,亦不会太多,每一株都能够作为二流,乃至是一流宗门的镇山之宝,拥有的无不是震慑一域的势力。
但年份十有八九比不过剑匣那一株。
“大椿树每五百年一小天劫,一千年一大天劫,能存活八千栽,放眼天玄不到一掌之数!往后在外界,可得小心了……”
看着老人艳羡的神色,少女撇嘴,哼笑道:“这还用你说?”
侃侃而谈之后,一老一小先后进了书肆。
少年牟长生并不在书肆内。
“前辈的小徒弟不在?”宁无心随便问了一句。
老人瞥一眼坐在石凳上的少女,不满道:“不省心的黄毛小子,让我给赶回他牟家了。”还不都怪你!
宁无心笑了笑,问老人:
“老前辈还真不打算一棒子给他敲醒了?突破情之一字,换了旁人,他可能三两下就破了,到了我这里,我觉得他想跨过去,大概不容易。”
道途之上,情之一字,不像世俗里那么简单。
情劫情劫——
有的人轻而易举就迈了过去。
有的人直接困死在这一字上。
若是有修为高深的长辈给予当头棒喝,是最简单的。
而自己想要跨过去,最好的办法,便是跟她一般,一刀斩乱麻!
故此宁无心才直言道,少年想跨过去,并不容易。
老人又瞥了一眼她,没好气道:“就你这瞎了眼的歪瓜裂枣,心又黑,这小子能看上你,怕也是跟你一样,瞎了眼了。”
老人问东答西,跟宁无心所言,半点不沾边,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看得出来,老人很自信,亦无所谓。
情之一字,自身破镜,好处比当头棒喝来的更大一些。
不如说,这就是老人给少年的一场考验,用以考量与历练他这弟子的心性。
一场雨后,初夏的风一吹,天井下的青石板就干了大半。
老人干脆坐在地上。
待宁无心将手中的“大椿木剑匣”小心翼翼放到一旁,他这才问道:“已经决定好离开的时间了?”
宁无心点头:“一个月后。”
老人闻言,呵呵一笑:
“一个月后好啊,提前走,省的夜长梦多……”
沉默片刻后,老人将视线收回,看向少女:
“你选这剑匣,是打算想走剑之一道?
很好,干脆利落,一切不顺,皆可以以一剑斩之!
原本我还琢磨不定,该以什么东西交换,既能令你满意,我又不至于破财太大而心疼,眼下倒是有了决定。”
言罢,老人蹭了蹭衣摆,再抬首时,手里已经多出一个酒囊,一块玉简。
不待宁无心反应,玉简出现的一瞬间,老人手指一挥,玉简便化作一道流光贴在她眉心上。
流光一闪,玉简碎成粉末。
随信息在宁无心脑海浮现,老人眯起眼,缓缓道出玉简来历。
“这是我年轻历练,所探秘过的一处上古剑修的洞府。
曾走至最后一关,只我走的并非剑道,跟这份传承无缘,也就没能带走。
老朽不清楚这份传承是否被人得到,毕竟已过去几百载……但你这小丫头也别以为我这是在占你的便宜!
上古剑修传承,世所罕见,如是传出,莫说崖山剑宗,就连天玄中洲青元剑宗亦要眼馋,遣弟子争夺……
若是被人取走,就只能怪你命不好,若尚在,便皆大欢喜!”
一股涩痛诞自脑海,数息之后,涩痛淡去,玉简之内容,被她接纳。
悉得内容,宁武西心湖亦荡起了一股涟漪。
不禁再一次感叹世事奇妙的缘法。
老人所道出这处传承之地,正是她谋算最有可能出现天阶道经传承之地!
这只能用狗血至极来形容。
不过,宁无心没有因为与她目标一致,便觉消息不值得!
傅峥年除告知此地外,还附赠了此地试炼的关窍,于她大有裨益。
就在宁无心七分心思沉浸于,剑修秘地传承关卡与过关窍门之际。
老人将手里的酒酿丢到石桌。
宁无心立即回神,看了一眼老人,若无其事笑道:“傅老前辈就这么将我打发了?前辈这不是空手套白狼?”
老人忍不住一顿笑骂,终了才没好气道:
“说是不知道被人取走没有,可这传承试炼之苛刻——非肉身强悍者不可过、非金丹之下不可入!
又在南烟这小地方——剑道不显,武道不存。
能够在金丹之前将肉身淬炼至武道第三境的修士,不说屈指可数,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在南烟,百年都难得一见,你还有什么不满?”
傅峥年眼见着少女还欲要胡搅蛮缠,从他身上扒皮抽筋,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指了指酒囊。
“小镇酒肆听说过吧?
这酒能够帮助你扛过三次扒皮抽筋,挖心碎骨的危险。
不过,你若是能够自行扛过去,将这酒留着作为踏入剑道淬体之用,将有无穷妙用,往后受用不尽!”
“这两样,一个作为你替傅梨隐瞒行迹的报酬,另一个则算是赔礼的添头。
至于你宁家老名宿的神魂,我愿意出价,帮你换取另外两个小镇机缘的名额……如何?!”
此事涉及利益不小,故而此前还言笑晏晏,颇有几分“忘年之交”的一老一小,都收敛了嬉笑之态,转而慎重起来。
老人眯着眼,默不作声。
少女淡淡看着天井之外,稀疏天星,仔细斟酌取舍半天,终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