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声音太微弱了,花哨一度以为是什么小奶猫在叫。
仔细了听了半天,在茅厕周围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人。
不会是环丫头掉下去了吧?!
她在外面喊了声:“环丫头!”
“大姐,我在。”李珠环回道,然后穿窸窸窣窣穿裤子的声音。
花哨放下心。
那谁在叫?
谁知这时,李珠环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大姐!大姐!大姐!”
花哨想也没想,一把拉开门,被小妹扑了满怀。
“呜哇——坑里有个人!”小妹抱着她的大腿哭得都要断气了。
李老太,王谷秋都被惊醒,皮了件衣服匆匆从屋里出来。
听到小孙女说茅厕下面有人,最信牛鬼蛇神的李老太吓得脸都白了。
花哨这才恍然。
她说刚刚怎么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原来掉茅坑里了。
突然,她心中一动。
小孩!
她刚刚听到的确实是小孩的声音。
五百块大洋的模样浮上她的心头。
花哨迅速转身从屋里拿了把扫帚,准备转到后面把人捞起来瞧瞧。
要真是,那就发了。
结果李老太一把拉住她:“你还去!这大半晚上的,说不定是什么小鬼!回屋回屋!”
花哨说:“是个小孩。”然后拿开她的手就冲了过去。
李老太在原地气的跳脚。
果然半个小时后,花哨拎了一个满身是污泥粪便的小孩出来。
王谷秋一看真是个孩子,也顾不得脏,赶紧把这孩子接过放在洗衣盆里用水冲洗干净。
洗干净众人才发现,这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而且人也昏过去了,但不是被粪便淹的,而是他脑袋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洗干净了也在冒着丝丝鲜血。
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
花哨一看这伤口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不是自己摔的,碰的,而是利器所伤。
李老太看到是个男孩,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王谷秋把这孩子洗干净抱进屋里,用自制的草药简单消毒包扎后,让花哨去请九康堂的容掌柜来看看。
终归是条命,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比她的三丫头就大个一两岁,这父母该多心疼啊。
李珠翠不情愿道:“这么晚,容掌柜也要休息。”
她话刚说话,李老太掏出一块大洋塞给花哨:
“去,快去!”
花哨惊诧的看了一眼这老太婆。
以前说她铁公鸡一毛不拔都不过分。
今天居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舍得掏出自己的棺材本。
王谷秋和两个丫头也看傻了眼。
李老太把她们挨个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这孩子死在我屋里不晦气吗!”
花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拿了钱就出去请大夫了。
不管怎么说,人活着才能拿到五百块大洋。
刚刚这孩子洗干净,看清楚脸,花哨就认出这绝对是温家丢的孩子。
等这孩子救醒了就给带到首阙第一楼去,早点把银子拿到手才是正理。
容掌柜听花哨说完,二话不说拿着药箱就跟她走了。
他依旧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色长褂,身材修长,皮肤很白,边走还边安慰花哨,让她不要担心。
花哨忽然问道:
“对了,容掌柜你们店里收药材香料吗?”
容荣没想到这么人命关天的时候,她还问他旁的。
愣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收的。”
“原材料和成品都收吗?”
在这个时代,香料在老百姓中还是作为香药在使用。
例如驱虫,预防感冒风寒,解春困秋乏等。
一般的药材店都会卖香料。
“看数量和质量,佩姑娘是有货源介绍给我吗?”
花哨点头:“嗯,等改天有时间我上你店里细说。”
容荣笑着颔首道谢,他笑起来有个很浅的单边酒窝,非常有亲和力。
哪怕这大半夜吹起的凉风,都让人如沐春风。
花哨心想,怪不得原乐县不论是大妈大婶,还是妙龄少女都对他有好感,
就他这幅好皮囊,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吧。
到了李家,容荣检查了大概半个小时,摘掉听诊器对王谷秋温声说:
“没多大事,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皮外伤,也没发炎流脓,应该只是受惊过度,再加上体力耗尽昏过去了。”
“不过还好救得急,再晚一点可能真的淹死了。”
“睡一觉每天应该就能醒,之后吃点预防发炎感染的药就行了。”
说着就从药箱拿出几盒西药递给王谷秋。
王谷秋第一次见这种西药,她又不识字,手都没敢伸。
花哨替她接过,好奇的看了看。
只见药盒上写着“公私合营浦上制药厂”,简体字。
成分上面还有化学结构式,看起来和现代的西药已经很接近了。
就是包装略显劣质了些,说明书薄得跟硫酸纸一样成半透明状态。
字也印得不是很清楚,但并不影响阅读。
李珠翠本也想接的,但被她抢先了,不由得心生不满,哼了一声嘀咕道:
“你看得懂吗?”
李家三姐妹都是不认字的。
花哨看了她一眼说:
“不懂,我看看上面的‘花’不行吗?”
容荣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化学结构式,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他笑起来仿佛整个房间里的灯光都因为他暗淡下去,只剩他的笑容晃了所有人的眼。
李珠翠已经看呆了,反应过来,居然红着脸跑出去了。
容荣这才收了笑,赶紧跟花哨道歉。
然后有些不自然的转移话题问道:
“这孩子是谁家的?怎么伤成这样?”
李老太本来一双老眼精明的看着这个孙女,瞅瞅那个孙女,无数想法在肚子里打着转,
闻言转了转眼珠,语气中带了点伤感说道:
“这是我姨母家的孩子,从南方逃过来的。”
容荣立马不再多问。
现在南方在打仗,举家逃到北方的人太多了,这孩子能活下来都是命大。
拿了药,收了八角钱的医药费,容荣就告辞离开了。
花哨等他走后,直勾勾的看着李老太。
“你看我作甚!”李老太炸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