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琪领着秦至庸往家里走。少女柳若诗跟在旁边,不时地用眼光瞟秦至庸。村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还穿得那么奇怪,柳若诗的心中当然好奇。
通过和陈少琪交谈,秦至庸才知道,自己来到了清朝道光年间。
换了人间。
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可接受。
但是对于秦至庸来说,并没有过多震撼。因为他已经有了一次类似的经历,在大明待了大半年。
无论周围的环境怎么变。秦至庸觉得,只要恪守着自己心中的“道”就好。换了个环境,就不能生存,就不能求道了吗?
只要心正意诚,心中有“道”,在哪里都无所谓。
陈少琪指着前面的院子,说道:“那就是我家。走吧,我们去见我爹。”
秦至庸点头道:“秦某冒然来到贵村,理应先拜见村长。”
进了院子。
陈少琪喊道:“爹,家里来客人了。”
陈正英走了出来,问道:“客人,谁啊?”
陈正英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朴素,身体微胖。他的太极拳已经练到了化境,浑身大松大软,劲力通透。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不如阅无数人。
秦至庸游学天下,说不上阅人无数,但是见过的人也不少。
随着心境的提升,秦至庸看人眼光便有了提升。
陈正英有心隐藏自身修为,可是他毕竟是一代内家拳宗师,身上的气质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
秦至庸打量陈正英,陈正英同样也在观察秦至庸。
秦至庸的穿着打扮,可真是……够大胆。竟然敢穿前朝的衣服。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清的天下。
更重要的是,秦至庸身上的气质,太独特。那种读书人正气,带着强烈的前朝宁折不弯,中通外直的风骨。
大清的读书人,陈正英见过不少,可是他们的腰都是弯的,见到了旗人和上官,就要以“奴”自称。
奴才做久了,不但膝盖和腰直不起来,就连心中的正气,都泯灭了。
秦至庸就那么随意地站着,身体自然而然就挺得笔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以前,秦至庸保持身体周正,还比较刻意。但是现在,他已经习惯成自然。
陈正英心中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啊。
秦至庸抱拳,略显恭敬说道:“晚辈秦至庸,见过前辈。晚辈游学到村里,来得唐突,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陈正英笑着说道:“不见怪,不见怪。我们村里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了。少琪,你带着若诗先出去。爹想要和秦公子单独谈谈。”
陈少琪好奇,不知道父亲要找秦至庸谈什么?秦至庸可是第一次来村里啊。
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陈少琪还是点头道:“是,爹。”
陈少琪带着表妹柳若诗离开了院子。
陈正英忽然向秦至庸出手。
秦至庸现在和半年前相比,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他不但浑身的筋骨舒展开来,身体更加健壮,特别是他的心理素质,比起先前,强大了许多。陈正英出手试探,秦至庸并不惊慌,而是从容应对。
秦至庸一拳挡住了陈正英的一掌。
嘭。
陈正英的掌力,看似轻柔,但其实内含刚猛,力道沉凝。
秦至庸浑身一震,后退了十多步,站稳了身体。
和陈正英这样的太极拳宗师交手,起码要修炼出内劲,才有可能占到便宜。可惜,秦至庸有内功心法,但是一直没有练出内劲来。
陈正英盯着秦至庸,严肃地说道:“秦公子,你会武功!来陈家沟,到底是有什么图谋?我可以实话告诉你,陈家拳不外传。若是偷拳,一旦被抓,不但要被赶出陈家村,还要废其修为。”
数年前,陈正英和几个村民到县里赶集,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端王狩猎。陈正英和端王比武,将端王打成内伤,为了不多生事端,陈正英不得不谨慎。
毕竟,秦至庸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太怪异。
前朝的打扮,要是出现在城里,肯定会被官府抓住。关进大牢是轻的。被当成前朝余孽,杀了头,都不奇怪。
至于偷拳。
哼。
之前来陈家沟偷学内家拳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秦至庸脸色不便,眼神坦然,说道:“好沉的掌力。前辈的拳术高绝,令晚辈大开眼界。晚辈是读书人,游历天下,增长见识,当然要学点防身的本事。若是手无缚鸡之力,怕是也走不到陈家沟。只可惜,晚辈天资有限,目前只把一套太祖长拳练得还算纯熟,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前辈说偷拳,就言重了。秦某读的是圣贤书,探索的是学问大道。我克己修身,戒盗戒淫,已经行之有年。陈家拳,作为内家拳的代表,的确比外家拳更适合养生。可是要说杀伤力,未必就比外家拳更强。杀生之术,千千万万,用拳脚杀人,是最低级的手段。一套陈家拳,还不足以令秦某放弃心中的‘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读了圣贤书,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秦至庸心中有一个标杆。
偷拳,秦至庸不屑为之。
心中有了“道”,德行无亏。秦至庸说起话来,理直气壮。就算当着陈正英这样内家拳宗师的面儿,他也敢直言不讳。
男人什么时候最有魅力?就是心存正义,理直气壮的时候。
“晚辈告辞。”
秦至庸抱拳,转身就走。
刚走到院子大门口。
陈正英就说道:“秦公子且慢,是老夫误会了。你既然游学到此,就在村里住下。若是让人知道我陈家沟连一个读书人都容不下,岂不是要让人耻笑?不过,你这一身打扮,最好换一下……否则,会惹麻烦。”
秦至庸感激道:“多谢前辈提醒。”
能留在陈家沟,秦至庸当然是满心欢喜。
秦至庸暂时住在了陈正英的家里。
………………
陈家沟谁的女红做得最好?
当然是红姨。
陈少琪拿着布料,来到红姨的家里,说道:“红姨,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帮忙做两套衣服。”
红姨笑着说道:“是少琪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红姨我一直都不忙。是给你爹做衣服吗?”
陈少琪摇了摇头。
红姨说道:“对了。我听说,今天村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住进了你家里。是不是真的?”
陈少琪说道:“是真的。他叫秦至庸,是一个读书人。我来,就是想要请红姨帮他做衣服。”
红姨惊讶道:“给他做衣服?他需要什么样的衣服。”
陈少琪拿出了图纸,交给了红姨。图纸是秦至庸画的。
红姨一看,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是道袍吧?少琪,你不是说那个秦至庸是读书人,怎么要做道袍?”
陈少琪嘴一瘪,说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读书人穿道袍,真是奇怪得很。”
穿什么样的衣服,秦至庸无所谓。只要能遮羞保暖即可。但是要秦至庸剃头,在脑袋后面扎个辫子,他心里就抵触。
清朝,只要是成年男子,都会剃成阴阳头,扎个长辫子。但是有一种人,是可以例外,那就道士。
秦至庸决定,自己就做道士打扮。
道家,修的是天道,秦至庸是读书人,修的是人道。反正都是求道,都是探索学问,读书人穿道袍,就没有关系了。
只是这方面的考虑,秦至庸没有跟陈少琪细说。她当然不清楚。
陈少琪问道:“红姨,能做吗?”
红姨一脸自信,点头道:“做两套道袍而已,不难。布料放我这里。过几天你来取衣服。”
陈少琪感激道:“那就多谢红姨了。”
………………
夜已深。
陈正英家院子里,只有秦至庸居住的客房里的油灯还亮着。陈正英站在院子里,看着秦至庸的窗户,心中暗道,秦至庸这小子,读书可真用功,此刻已经是子时(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了吧,他居然还没有睡。
陈少琪走到陈正英的身边,轻声说道:“爹。”
陈正英问道:“少琪,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陈少琪说道:“睡不着。爹,村里的孩子们,跟着你这个掌门人练拳,但是没有读书识字。现在我们村里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读书人,不如我们请秦至庸教孩子们读书?”
秦至庸身上的气质,让陈少琪觉得,他绝对是一个饱读诗书,有学问的人。
真正的读书人,有学问的人,历朝历代,都会受到人们的尊重。
当然,以文乱法的伪君子,就另当别论。
陈正英点头道:“没想到少琪你的想法,和爹不谋而合。是啊,村里来了一位真正的读书人,不容易。孩子们只练拳,不读书,肯定不成。明天,爹就试探一下秦至庸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
秦至庸就算不来陈家沟,陈正英也打算最近去县里或者镇上,请一位老夫子回来,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