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之后,汴梁的各大酒楼灯火通明,就连一向清雅的长乐楼也挂起了红烛。
凝儿巧笑嫣兮地陪在杨霖身边,为他斟酒布菜殷勤的像个小丫鬟,哪还有半点艳压汴梁的冷艳花魁的影子。
刘清水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随即也释然了,嘻嘻哈哈地喝着酒。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惊呼,所有人挤上街头眺望。
杨霖等人也站起身来,跑到栏杆处,只见皇城方向起了大火,火光冲天在这黑夜格外分明。
刘清水猛的惊醒,浑身的酒意全无,沉声道:“他娘的,走了水了,看方向,那是宫观太乙宫,我们皇城司有负责皇宫安全的职责,这酒不能吃了,弟兄们,走!”
杨霖转头看到凝儿一脸惊慌,笑着安慰道:“你怕什么,好好待在楼里不要走动,过几天我中了进士外放时候,就带你离开这里。”
说完就要走,凝儿拽着他的衣袖:“大郎哪里去?”
“我和他们去救火。”
杨霖说完就走,发现凝儿没有松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袖。
凝儿自从到了汴梁,很少见到杨霖,今天见了怎肯放他离开。偏偏杨霖一点自觉都没有,还想着去救火,美人心中薄怒还不敢撒娇使小性,杨霖明悟之后,顿时有些动情。
“罢了,今夜我就陪你,去跟杨三说一声,让他自己回府,明天来接我。”
凝儿这才破涕而笑,一双眸子如同星星一般闪耀着欣喜的光芒,柔声道:“我去给大郎打洗脚水,考了三天好好歇歇。”
太乙宫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皇城内赵佶登高而望,身后的太监杨戬说道:“官家,已经查明了,是太乙宫着火,此地已经有了烟尘,官家还是进寝宫休息吧。”
赵佶身穿着一袭红色的龙袍,长发用一根玉簪拢住,拧着眉毛道:“天降大火,不烧别处,单烧太乙宫,难道是上天对朕的警示么?”
杨戬眼珠一转,低着眉不言不语,眼睛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翌日清晨,大火已经扑灭,刘清水等人被熏得浑身乌黑,倒在宫外草地睡觉。
赵佶率领百官前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刘清水慌忙起身迎驾。
赵佶眼见小舅子如此卖力,再加上刘贵妃又是自己的爱妃,心中一喜,说道:“皇宫失火,皇城司责无旁贷,撤去勾当皇城司公事的官职,贬为提点皇城司。刘清水救火有功,升为提举皇城司,许你直达闻奏!”
原本皇城司有十个负责人,叫做“勾当皇城司公事”,这一下被贬了干净,把自己的小舅子提拔为皇城司的主管。
身后的官员讳莫如深,没有一个出面质疑的,赵佶从端王继位,本来就不是第一顺位的王爷。是当初向太后为了对付宰相章惇和朱太妃,才强行把他立为皇帝,但是亲政之后赵佶和向太后的矛盾就出来了。
赵佶有意重振父兄遗愿,继续施行变法,但是向太后是坚定的守旧派。
如今赵佶借题发挥,把自己的小舅子安插到对于大内皇宫最重要的皇城司上,可谓是用心良苦,谁要是这时候跳出来反对,势必在皇帝心中留一个不忠的印象。
刘清水不明就里,一听竟然有这等好事临头,乐得跪地道:“臣原为官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必定不负陛下所望。”
赵佶看他满面灰尘,笑道:“快起来吧,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到宫中见朕。”
刘清水强忍着心中的狂喜,一步三摇地出了宫,赵佶在太乙宫的灰烬残垣外,背着手面对着百官,问道:“太乙宫忽降大火,诸卿如何看?”
御史中丞石公弼闻言出班道:“陛下,臣闻昨日西北战报,童贯、王厚率兵欲与河湟吐蕃决战。臣以为此乃上天示警,恐战事横生不测”
蔡京一听,被他此番言论雷的愣在原地,这厮莫不是个傻子?
他刚想出列驳斥,就看到赵佶一脸忧色,说道:“卿言甚有道理,与朕不谋而合,难怪这几天朕总是不得安宁,原来是上天和祖宗示警。
蔡京迈出去的步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眼皮一抹装起死人来了。
童贯啊童贯,不是蔡某不帮你,实则是官家唉。
就这样,一匹快马从汴梁出发,直奔河湟前线。
西北的晴空,当真是天高云淡,如此开阔好天地,饶是春光也是一派肃杀之气,正是兵家征伐之地。
数十骑士,正簇拥着童贯几人,准备参加大集众将,决战之前的盛大军议,此时此刻,童贯心中只有意气风发。
童贯并不算一个出色的指挥家,但是他是一个有些军事常识的宦官,只要不犯大错,遇不上蛮子中的名将,凭借着大宋的富裕和边关将士的勇猛,他这样的半吊子将军足够打胜仗了。
首先这厮在朝中有人,钱粮管够,而且宋朝的军队的战斗力,是非常强的。
不出意外,此番决战,就是童贯飞黄腾达的开始。
他已经开始畅想得胜回朝之后,扬眉吐气的样子,官家和文武大臣势必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王厚见他笑意盈盈,就是不发话,不禁略显尴尬,轻咳一声道:“童帅,下令吧!”
童贯这才从美梦中惊醒,一扬袍子就要下令出征,这时候肃静的军营中一匹驿马闯入,马背上的骑士高声叫道:“圣上有旨,圣上有旨!”
众将士齐齐侧目,驿卒来到点将台下,累的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童贯上前拿出他背后的竹筒内的手诏,王厚站在他的旁边,悄悄侧目而视,脸色大变。
其他人都不知何事,胜利就在眼前,这时候朝廷来圣旨,是要犒赏三军么?
童贯脸上阴晴不定,突然,他想起出征前杨霖的告诫。
“既然出征,就要以打胜仗为目的,不管朝中发生何事,童帅都应当以战局为先。毕竟你在前线,朝中的百官都不如你了解战场局势。童帅只要记住一点,打了胜仗就是最大的功劳,官家就会重赏,重用。就算稍微违逆官家的意思,让他现在不开心,将来需要打仗的时候,官家依然会从打胜仗的将领中选人。”
“童帅出征挂帅的阻碍有多大,这件事背后的水就有多深,朝中那些大头巾文官,可不是他们自称标榜的君子。他们是什么货色,我想不用在下跟童帅说吧。”
这些话当时自己还没在意,现在想来这少年郎眼光竟然如此毒辣。太乙宫失火,和前线战事有个鸟关系,这群该杀的文官!
杨文渊说的对,打了胜仗就是最大的筹码,童贯心一横,把手诏收回袖中,笑着说道:“陛下来旨,勉励我等奋勇杀敌,将来得胜赏赐是少不了的。”
三军一齐欢呼起来,唯有看到手诏的王厚,眼神中慢慢浮起一丝敬意。
“诸将听令!”
一声呼喝,三军紧绷,齐齐抬首昂胸。
童贯意气风发,只觉得活了五十年,今日才是最快活的一天,他扯着嗓子,声音算是浑厚:
“高永年!”
“末将在。”
“你率所部汉蕃兵马两万人,从京玉关进发,从兰州、岷州,直杀到湟州城。”
“王厚!”
“末将在。”
“在全军之前!除了本帅之外,并无他人节制与你。你但率所部,攻克巴金城之后,留部将把守沿途要道城池,直趋湟州,与高永年会师湟州城外!”
童贯已经彻底摒弃了皇帝手诏带来的负面情绪,振奋精神道:“某自率中军,三路齐发,与尔等荡平河湟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