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唐闲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灿烂的金色中,唐闲的身影变得有几分神性。
法官默然的看着这一幕,回想起往昔种种,最后的恐慌表情也慢慢的变为平静,像是接受了某个事实:
万兽,人类,乃至你自己所创造的机械生物,到底还有什么是你没有欺骗过的?】
没有回答。
唐闲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想着时辰将至,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时间紧迫,巨大的如同圣光一样的金色光柱将整座圣山笼罩,唐闲能够感觉到一股远超自己认知的力量在身体里流淌着。
这一刻的感觉,便是真正的天神下凡。
他仿佛将化身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
……
圣山禁地。
顾饮闭上了眼睛,这一幕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神迹也表明,他所预测的一切,都是对的。
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自己创作道路上唯一的同行者马上就要回到这个世界。
他的笑容里竟然罕见的透露出几分纯真。
造物主的道路是孤独的,所以他此时此刻,才感觉到这数百年来过得尤为漫长。
从来不曾走出禁地深处的顾饮,此时此刻,褪去了一身黑袍,将凌乱的长发披散在两肩,步调欢快的走出了禁地,准备去迎接故人。
……
……
神座。
随着指针走向了某个点,歧源的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影忽然间站了起来。
自打与唐闲谈定了某种协议后,她便很快回到了神座堡垒。
这座天空之上的堡垒里,如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所有的机械都像是被赋予了一部分意识,自主的运作着。
反倒是歧源这些天,一直没有怎么动,像是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禅定状态。
歧源的表情略显冷漠,她来到了昔日带唐闲解放唐景的那间屋子里。
屋子里的布置一如既往,七座营养舱依旧显眼。
唐景离开后,其中一座营养舱便空着了。这个时候歧源打开了从左往右数,顺位是第一个的营养舱。
白色的雾气从舱内排出,气流扩散的声音呲呲作响。
歧源的神情依旧一如既往,看不出悲喜。
直到雾气慢慢的消散,舱体内的红衣少女慢慢的露出了精致的面容,她才露出一分微笑。
尽管拥有了人类的思维,或者说灵魂。
但其本质来说,歧源依旧是一个非人类生物,唐景也是如此,只是算力和战力上,相差了太多的数量级,是一个弱化版的秩序者。
即便是在看唐景的时候,歧源也不曾露出过如此欣慰的表情。
她的指尖触及红衣女孩儿的额头。
看起来就像是姐姐轻轻的点了点妹妹。
在二人接触的瞬间,歧源与小女孩的脸上浮现出种种金色的脉络。
这个过程里,歧源的表情慢慢变得呆滞。
小女孩的眼神越发的灵动。
但过了些时间后,当歧源的手指离开小女孩的刹那间,歧源的目光也开始慢慢的恢复往日的神采。
红衣女孩走出了营养舱。歧源牵着她的手。
小女孩说道:
“我应该有个名字。”
歧源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我不会起名。”
“我也得有个人设。”小女孩继续思考着。
“这也是我所不会的。”歧源摇头。
“没关系,你只需要继续保持神秘就好。人们不了解你。”女孩眨了眨眼,原本漠然的脸上,瞬间便挂上了几分忧愁。
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
“我带你去百川市。”歧源说道。
“走吧。”红衣女孩点点头,那忧愁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是对这个地方有些不舍。
但眼神深处,她如歧源一样,都是那般的平静。
……
……
圣山。
万丈金光下,每个人的视界都已经不那么清晰。
法官只觉得这一切是故弄玄虚,就像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神。它看着沐浴在金光里的唐闲的轮廓,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伊甸之主败过它一次,如今自己又拥有了更强大的手段克制它。可自打看过高塔里的那些卷宗后,法官就感觉到恐惧。
这种恐惧很矛盾,一方面认为自己已经具备了一统人间和万兽界的实力,一方面又始终觉得,自己是不如伊甸之主的。
唐闲感觉到了意识在被某种东西拉扯。
时间所剩无几,拉扯的力道似乎也越来越强。
越是聪明的人,在专注能力上越强,唐闲此时却感觉到自己必须不断地强调着去想某个东西,才能保证不分神。
他回忆了自己离开底层后的几次死亡经历。
第一次经历死亡,是挑战矿区的七天规则,因为体内拥有秩序者留下的社交天赋,所以会因为七天的生存法则而受到伤害。
那次经历后不久,唐闲就怀疑过自己是否真的会有死亡一说?
在弄清了自己的抗性机制后,唐闲确信非生物的力量无法产生抗性。
但当规则的力量落下后,生命力和恢复速度却是大幅度的提升。
这一直以来都是唐闲所无法明白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开始明白了。
仔细回想种种死亡经历,后面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七天规则时的情况。
也就是说,那才是自己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以至于伊甸之主提前出手。
而在后面的几次濒死体验里,也许在伊甸之主看来,都是必然不会死的。
不管是对付使徒化的唐景,还是对付深海宫殿里的唐飞机,或者那些深海海兽。
又或者面对海神执念,冥凰执念,以及赤帝。
这些死亡经历,自己都用种种底牌克服了。
或许是伊甸之心的力量,或许是体内的兽神传承,又或许是秩序者留下的燃烧天赋的力量。
便是因为这种种能力,让自己一次次的渡过了死亡,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而真正足以要了自己命的那次死亡体验,便是七天规则的体验,和这一次,面对法官的经历。
真正的伊甸之主要来了,一体双生的秘密也即将揭开。
这一刻的唐闲,已然感觉到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便是法官,他也敢于正面迎战。
但他没有去搭理法官。
感受着意识里强烈的拉扯,唐闲开始做最后的事情。
他先是来到了唐飞机身边,借着漫天的金光,将某种力量打入了唐飞机的体内。
竭心射线所带来的负面效果,瞬间被暂时压制。
“带着所有人离开。”
你怎么办?这些光是怎么回事?】唐飞机说道。
“别问了,照做就行。带着所有人离开,回到百川市!”
唐飞机还想说些什么,但唐闲的身影已经去了别处。
他来到了白曼声面前,开始治疗白曼声。
法官见着唐闲似乎有所动作,本欲要阻止,却被唐闲一眼瞪退。
你还不清楚你的处境?】
与以往的话语不同,这次唐闲的声音响彻在法官的识海里,法官觉得这声音并不是唐闲的。这熟悉的警告让它不得不停住。
娲皇形态的白曼声很快被唐闲以某种特殊的力量,压制住了竭心射线的负面效果。
怎么回事?】白曼声此时和唐飞机也是一个反应。
唐闲温柔的说道:
“小白蛇,我们得暂时分开一阵子了。”
你怎么了?】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具体会多久,我也不清楚。你先和唐飞机一起,带着大家伙回到百川市。随后让黎小虞或者唐景联络歧源,就说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唐闲,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会怎么样?什么是最坏的情况?】
白曼声语气焦急,神色担忧。
唐闲其实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会去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也许会很快回来,也许会花费不少时间。
“不是每个故事,我们都能知道结尾。记住我说的话就好。”
意识里的牵引越来越强,唐闲在竭力的抵抗着,随后脑海里泛起了一阵晕眩感。
睡意如海潮般袭来。
他很想沉沉的睡去。
尤其是当他靠近君临和暗鸦的时候,那股睡意就像是有着某种意识一样,在疯狂的扩张。
唐闲甚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君临,你我的约定可还算数?”
自然,即便今日会死,去了黄泉,你也是我的对手!】
“今日我们都不会死!只是我……我会离开一阵子……你也要活着离开这里,现在就走!请你……不断的变强……直到你认为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出现在万兽的视野里!”
声音已经开始透着某种虚弱,甚至连说话都开始不清晰。
君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能够感受到,唐闲的身体里有着某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在流动着。
它联想到了法官所说的一些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但它相信唐闲,在唐闲治疗了它的伤势后,它看见唐闲轻轻的摇着头,没有多言,君临挥舞残破的翅膀,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
最后一个是暗鸦,唐飞机唐很肉元雾白曼声纷纷通过传送裂缝离开。
唐闲打开了自己的传送裂缝。
“除魔卫道这样的人设……我一直以为只在故事里……才会有。唐小黑,我就叫你这个名字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名字了。”
暗鸦没有说话,唐闲明明很强,甚至越来越强,可给暗鸦的感觉就像是在交待最后的遗言。
他只是点点头,虽然心里说着自己其实有人类名字的。
“人间……需要你……如果有你和唐景在,我会很放心。”
唐景是谁暗鸦也没有问,他正了正自己的鸟嘴面具,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你我是同类……我们都明白,这个世间最残酷的事情……是给了人希望,却又将人推向深渊。”
唐闲的一只眼睛已经闭上,另一只眼里也满是困倦的意味。
“百川市就是那个希望,请不要让它成为下一道深渊。”
唐闲用力的一推,将暗鸦推入了自己的传送裂缝里。
在将所有人都送走之后,唐闲才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时辰到了,很多事情他还来不及交待,在最后的时间里,他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双目闭上的瞬间,识海瞬间一片黑暗。
唐闲陷入了沉睡。
但几秒钟后,他又睁开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的变了。
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随着漫天金光开始一点一点的消融,他的笑意却越发明朗。
“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模仿我,因为你下意识的觉得不如我,所以很多事情都喜欢照着我学。”
“唐闲”的声音没有变,可语气却带着轻蔑。
这句话是对法官说的。
法官内心恐惧,神情却还强制镇定着。
故弄玄虚,这样的出场方式,你真以为你是这世间的神?】
“唐闲”笑了笑,说道:
“我们所做的事情,其实都一样,就是将所有能够被称之为神的家伙,逐个驱逐,并且获得它们的力量。现在,你对于我来说,是最后一个,我对于你来说,也是最后一个。”
所以你我之间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后的赢家。】
“是的,不管你以前被我怎么算计,承受了怎么样的骂名,但是你都不亏,毕竟我给了你一次与我同台竞技的机会。”
……
……
唐闲不知睡了多久。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面自己和法官经历了一场巅峰对决。
梦中的自己,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即便法官的因果领域近乎无解,可自己展现出来的手段好像更强半分。
梦没有做完,他没有梦到到底是自己赢了,还是法官赢了。
因为来不及梦到结果,自己便醒了过来。
这个梦不像梦,梦里的感觉都太真实。
以至于睁开眼的时候,唐闲觉得眼前的现实反而不像是现实。
他是被叫醒的。
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地呼喊他的名字。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醒来的瞬间,他见到了一张同样熟悉的脸。
那张脸出现在此时此地,更让现实像极了梦境。
“你终于醒了?自打我进入这里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来到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唐闲愣楞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好像十几年间没有任何变化,一点老去的痕迹也没有。
就像是与自己分别的那一年一个模样。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眼角有些湿润。
他忽然抱住了她,像是害怕这个名为钟遥的女人忽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