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留心楚娇的点滴,自然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
就在前不久,汝国公府的萧蕊还曾传出流言,说楚二小姐的脑子摔坏了呢。
有了一个理由,就好像得到了一点寄托。
六皇子觉得,他心里的憋闷没之前那么重了。
他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听说上官太医在想办法帮你医治。”
楚娇心念一动,“上官太医每五日休沐一日,要等到他有空的时候才能来帮我看诊。”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治好我的病了……”
六皇子试探地问道,“你忘记的东西……多吗?”
楚娇没有正面回答,“其实治不好也无所谓了,反正日子也还是一样地过。”
六皇子想了想,“我知道了。”
马车里又是长久的沉默。
好不容易捱到了北大街。
六皇子低声说道,“皇祖母近日醒来的时辰多了,秦首座说,再过段时日,她就能更好一些。”
他顿了顿,“皇祖母平日里最喜欢你了,你若是得空,多进宫来看看她老人家。”
楚娇点点头,“我会的。”
镇国将军府到了,楚娇跳下马车,扣动铜环,碧桃碧玉便立刻迎了出来将她接了回去。
漆红的大门重重地合上。
六皇子又看了一眼,这才对车夫说道,“回宫。”
晴岚院里,楚妍横眉冷对,“你说话不算话,又自己偷偷出去没带我!”
家里需要散心的人,难道就只有一个吗?她也需要啊!
楚娇捏了捏小胖妍的圆脸盘,“我错了,我求饶,你想要怎么罚我说吧,我一定办到!”
她的不抵抗让楚妍反而愣了神。
好半天,楚妍才愤愤说道,“你那么穷,能罚你什么?”
要说罚楚娇领她出门吃一顿好的,那多半到最后还是花她自己的钱。
这样的事,还少了吗?
没意思!
没想到楚娇这次却大大方方地说道,“这样吧,我请你去月笙楼玩,上次没有尽兴,这次咱们玩得开心一些。”
她补充道,“咱们不用九皇子的卡,不占那个便宜,成不?”
楚妍目瞪口呆。
她抬手摸了摸楚娇的额头,“你没发热吧?月笙楼,那么贵,我可没那么多银子啊!”
若是因为付不起账被扣在了那,然后让二叔二婶来赎人,那不得丢脸死?
楚娇笑嘻嘻,“不用你出钱,真的,我保证!”
她想了想,又道,“汴阳侯府的六小姐苏锦嫣你认得吗?”
楚妍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过两回,但不熟。”
她虽然是镇国大将军的孙女,但因为母亲早就没了,父亲又常年不在家,所以在京城的小贵女圈子里,算是边缘化的人物。
大家都不敢得罪她,但也没有人想和她亲近。
除了刘韵秀,她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楚娇笑着说,“我觉得这个苏六小姐挺不错的,一定可以和你做好朋友。”
她拍了拍小胖妍的肩膀,“到时候我邀请她一块儿去吧!”
楚妍有些心动,有些期盼。
但又有些不敢相信,“姐,月笙楼真的太贵了,我……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楚娇无奈极了。
小胖妍这忐忑的模样,就彷佛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只晓得敲诈妹妹的坏姐姐。
她是这样的人吗?
楚娇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来丢了过去,“既然你老想要抢着付钱,那结账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便打了个哈欠,“碧桃,碧玉,去打点热水来,我要洗漱歇息了!”
楚妍愣愣地看着银票上的数字,“一……一百两……”
月笙楼消费是挺贵的,但就几个小姑娘去见个世面吃个饭那也还是尽够了。
她想不到素来抠门的二姐居然能这么爽快就把钱掏出来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过,有钱拿谁不乐意?
楚妍将银票四四方方叠好,藏在了贴身的小兜里。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回自己屋去了,只留下一句,“那我就等着你带我去月笙楼玩啊!”
楚娇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月有余,家里总算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活力。
可诺大的镇国将军府,人还是太少了,太冷清。
她歪着头想,“若是父亲母亲能够再给我生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就好了……”
正靠在黄梨花木做的太师椅上秉着烛灯看账的永安县主突然猛打了几个哈欠,差一点将油灯都给喷灭了。
楚二老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永安县主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这么暖的天,我穿得也不少,怎么会着凉?”
她放下了帐册,对着楚二老爷说道,“对了,你觉得肖二那小伙子怎么样?”
楚二老爷皱皱眉,“肖老二啊?长得倒还俊秀,就是有些油滑。”
他一下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永安县主忍不住淬了一口,“俊秀?你这眼光……”
罢了罢了,和一个没有眼光的人谈眼光,她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她凑了过去,小声说道,“我们家娇娇年纪也不小了,京城里其他年岁相当的小姑娘,大部分都已经定下来了吧?”
楚二老爷一脸抗拒,“肖老二,配不上咱们娇娇吧?”
在他心里,女儿又美又大方,简直是世上最好看的花。
肖老二,实在有些太寒掺了,连坨有营养的牛粪都算不上啊!
永安县主苦着眉,“谁说不是!但娇娇似乎对他有意思啊……”
她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荆国公夫人倒是很喜欢咱们娇娇,这门亲事,只要孩子们没意见,随时都可以定下来……”
楚二老爷连忙摇头,“家里刚出了那样的事,娇娇心里正难过着呢,现在提亲事,委实不是好时机。”
他摆了摆手,“再留几年吧,咱们又不是养不起闺女了……我去睡了。”
楚二老爷说睡就真立刻睡着了,不一会儿便呼声震天。
永安县主推搡了几下人家巍然不动,便也放弃了,“唉,留几年就留几年吧,万一孩子的眼光突然变好了呢!”
说真的,家里已经这么冷清了,她也舍不得将孩子嫁出去。
想通了,心里倒是轻快了一些。
县主合上帐册,歪头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提高女儿的审美眼光,让她认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